狼灯骤然炸裂,离戏台较近的几张筵席最先受到波及,建王殷焘眼睁睁看到一截燃烧的断木裹挟劲风朝自己当面砸来,再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狼狈地往旁侧闪躲,那断木擦过他的身体落在地毯上,燎着了一片衣角,也烧起了一团新火。
其他人不比殷焘反应迅速,猝不及防下已被四溅的火木打中,须知这狼灯里填充了烟花火药,在座宾客又开怀畅饮,人人都染了满身酒水酒气,故而火星沾身即燃,好好一个人顷刻便被烈火吞没,哀嚎着满地打滚。
一场精心筹备的长生夜宴,竟是转眼变作了业火炼狱。
“来人,速速护送众宾离开场馆!”
关键时刻,萧正风厉喝一声,在场众人只觉耳边如有惊雷炸响,本是仓皇逃窜的混乱场面竟为之一缓,各家护卫急忙涌入人群寻找自家主人,总算免于互相推搡酿成大祸。
四明馆外本就驻有一队禁卫军,听雨阁亦点选了二十余暗卫蛰伏侧近,此刻皆冲进场馆,发现馆内四处起火,忙将门窗悉数破开,一面维护秩序,一面送人离场。
好在这火势尚未熊烈,场馆建筑也颇为结实,一时半会儿间未见梁栋崩塌迹象,侍从们也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三五成群地抱水救火,是以场面虽乱,但乱中有序,总算让宾客们定下心来。
殷焘身为亲王,本该是第一个撤出场馆的人,奈何东席离正门最远,中间又有烈火阻挡,萧正风将他与郞铎护在身后,眼角余光瞥向戏台,只见那些舞者早已逃了个干净,徒留一具烧焦尸身倒在台上,建王世子殷宁也好,莫名杀出来的刺客也罢,俱不见了踪影,天晓得是摔落在戏台下,还是被人群裹挟逃去了。
今夜这场宴会,当真是……别开生面。
萧正风目光微暗,越过火浪朝远处看去,凡听雨阁中人办差皆身着玄色水纹武服,以臂绣区分隶属,是以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冲进来的地支暗卫大多出身紫电楼,正是自己带来的那帮属下,而本该蛰伏暗处等待接应的惊风楼人手一个也不见踪影。
思及红霞至今未归,萧正风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自己怕是被玉无瑕给耍了。
可惜到了这一地步,已是不容萧正风退缩半步了。
眼中飞快掠过一抹狠意,萧正风护着殷焘和郞铎向后退去,避开越发高涨的火势和浓烟。东席这边雅道已毁,前路又被烈火封阻,以萧正风的武功固然脱身无虞,郞铎与殷焘二人却无力飞出火海,随着烟气越来越浓,殷焘已是呛咳不止,怕支撑不了太久。
萧正风道:“二位,这厢火势太大,我们若是苦守一隅等人来救恐怕不易,须得另寻出路。”
殷焘捂着口鼻连连咳嗽,郞铎也是六神无主,连声道:“都听萧大人的!”
萧正风也不废话,带着他俩避开几处易燃点,从人前绕到了人后,直退到内堂临窗处,右手攥指成拳,猛地发力出击,但闻一声脆响,本是用作装饰的封闭花窗被他一拳砸破,冷瑟夜风登时从窟窿里灌了进来。
三人都在火场中炙烤了一番,这点凉意吹在身上无异于天降甘霖,萧正风虽是身带残疾,动起手来却迅猛依旧,三下五除二便将整扇花窗拆毁,斜身冲了出去。
内堂正对的是一条暗巷,平日里少见行人,此时众人心神又都在前头,萧正风一眼望去看不到半个人影,登时心下大定,招呼殷焘与郞铎出来。
郞铎不疑有他,殷焘却不知为何落后了两步,前者身体刚探出窗口,未及看清暗巷情形,后脑突兀一痛,旋即眼前发黑,连吭声也来不及,立时栽倒在地。
“你——”
殷焘看到这一幕,惊得张口就要大喊,却不料萧正风动作奇快,只一下就欺身而入,咽喉猛地被一只铁掌锁住,而后双脚离地。
“王爷,你今晚似乎格外怕我。”
内堂隐于暗处,前头火势正烈,一时半会儿间谁也摸不到这里来,总算让萧正风抓住了片刻机会。
他单手举起殷焘,如掐着一只孱弱的猫狗,任对方如何挣扎,那条胳膊始终坚硬如铁,更显得手里的人弱小无能。
殷焘强忍着窒息的痛苦,艰难地道:“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萧正风勾起唇角,“你没有四处走动呼吁还政?你没有联合宗室内外施压?还是说,你没有假意与我合作,转头就买通青鸢那贱人阴我一手?”
一句接一句,殷焘只觉得寒意没顶而下,眼前这个人仿佛化身恶鬼,要将自己剥皮拆骨。
天潢贵胄,亲王之尊,他此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刻,可不等恨意翻涌上来,恐惧已席卷全身。
跟萧正风合作是与虎谋皮,殷焘从一开始就认清了这点,也确实想过如何在翻脸之后对付此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正风竟然真敢在京城对一位宗室亲王下杀手!
“你……不、不能……就算萧胜妤她、她……庇护不……不得你……”
他断断续续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分明恐惧到了极点,依旧将求饶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