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乖张,却是个言出必践之人。昭衍暗道一声麻烦,掂量了下自身处境,乖乖低头服软道:“二位前辈对晚辈有救命之恩,若有吩咐切莫客气,晚辈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吩咐谈不上,有件事要问你。”殷无济语气渐沉,“去年九月,步寒英遇袭一事,真相究竟为何?我不想听那些拙劣的谎言,你想好了再说。”
同样的诘问,昭衍却不可用同样的话术敷衍回去,他脸上的笑容淡下,半晌没吭声。
殷无济逼问道:“敢做不敢当么?”
“想不到家师离开中原十八载,诸位前辈竟还如此挂心他,实在让人感动不已。”昭衍道,“只不过,谢掌门有此一问是忧心北疆,殷前辈已是闲云野鹤之身,素来远避纷扰,如今又是为何追根究底呢?”
这话问得尖锐,殷无济立时怒道:“小子,冯墨生死在云岭的消息你骗得过旁人骗不过我等,试问一个死人如何设局偷袭得了步寒英?因他遇袭失踪,塞外风波四起,乌勒先后派遣了数支狼队扰边,只怕烽火燎原就在岁末,届时谁能独善其身?你今日若不交代清楚,休想从我二人手中逃脱!”
一瞬间杀意暴涨,昭衍转头看向明净,苦笑道:“大师,晚辈实属冤枉。”
明净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殷无济,劝说道:“小施主,你不妨讲清此事始末,是非曲直自有分解,我等定不为难,你如果有何难处也尽管说来,贫僧定当尽力援手。”
他惯是通情达理,可话里话外都没有解围之意,反倒向左走出几步,配合殷无济堵住了昭衍退路。
昭衍本能地反手摸剑,却忘了藏锋被落在上方崖洞内,这一下摸了个空,反倒将小动作暴露了出来。
“你想动手?”殷无济眼眸微眯,笼在袖里的右手已捏住银针,针尖幽光吞吐不定,隐约可见暗色,显然是淬了毒的。
眼看着大势已去,昭衍退了两步即驻足停住,许久才道:“大师,你真愿帮我?”
明净道:“只要你清白无愧。”
“那我若不清白呢?”
“这……”
明净一凛,他同殷无济对视了一眼,轻声道:“只要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昭衍怔了怔,望着二人凝重的神情,忽地想要发笑。
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哪怕犯下了这等罪错,在他们眼里,也是可以回头的么?
本已涌到嘴边的话被昭衍生生咽下,他垂眸掩去黯然之色,声音转冷:“大师果然慈悲为怀,可惜诚如殷前辈所言,有些脏东西沾了手就洗不干净,有些路也是不能回头的。”
明净语塞,殷无济身上的杀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死死盯着昭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你们都想做却不能、不敢去做的事。”
冷风拂过,真气受阻的昭衍瑟缩了一下,恍惚间又回到了初至寒山那日,可那山川漫雪压在眼前,也比不得这一阵风寒彻心扉。
“你们都问我去年九月在寒山发生了什么,何以镇守天门十八年的寒山之主会在一夕间生死不明,我又在其中扮演了哪种角色……是了,这些事能瞒过无数旁人耳目,终究骗不过知根知底的你们。今夜两位既然问了,我也据实已告,是我假借冯墨生的名义动用了他手下一批忠心死士,联合这些年来对寒山仇视甚深的诸多仇家高手,共同在鬼哭谷布下了天罗地网!是我泄露了寒山外围巡守队的情报让他们遭遇危险,以此声东击西让师父孤身赴会!是我掳走白姑姑将他引入陷阱,在关键时刻以‘参商’偷袭了他!如今塞外风声鹤唳,边陲各镇枕戈待旦,俱是我暗中推动的。”
刹那间,竹林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荡风声呜咽回旋。
明净心头巨震,一时竟不能言语,便连殷无济也脑中嗡响,半晌才艰涩道:“你……为什么……”
“殷前辈,何必明知故问呢?”昭衍徐徐道,“鉴慧连冯墨生已死的消息都告诉了你们,云岭真相究竟如何也不必我多说,既然用了祸水东引这样的绝户计,总不能功亏一篑,只有塞外陡生动荡,才可补全计划的最后一环。师父他这一失踪,寒山就从天门变成了险地,乌勒群狼不会放过这大好肥缺,雁北关也不可失却这道屏障,外部波澜横生,内有角力斡旋,关内的南北之争不得不暂且延缓,各方势力浑水摸鱼,这就是我们绝无仅有的机会了。”
殷无济冷冷道:“所谓‘我们’,也包括姑射仙吧。”
“实不相瞒,我去年奔赴云岭,并非冲着解围而去,是与姑射仙做了交易。”昭衍幽幽道,“我要她的全力支持,她要我扫平障碍,冯墨生在云岭身败名裂之后,忽雷楼的势力一分为二,明面上的被阁主萧正则收归掌中,暗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人手线路都落在了姑射仙手里,去岁惊变之后,死忠于冯墨生的那些人都追随他下了阴曹地府,剩下的分散于塞外各部,步步深入草原,关键时刻就能逐个启用,实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是她指使你——”殷无济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