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活人应有的最低温度,透骨寒意没顶而下,令昭衍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
若非截天阳劲自发运转抵御寒毒,恐怕他今夜就要活活冻死在此。
好汉不吃眼前亏,昭衍低声骂了句脏话,僵硬的手臂猛地上翻一托,方咏雩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也不意外,五指离开顶门之际骤然下落,鹰爪般袭向昭衍手腕,后者却是虚晃一招,就地一滚七步外,挥掌如刀砍断身边一根翠竹,反手向后挥去,正中方咏雩追击而来的手掌。
方咏雩轻叱一声,掌心真气急催,碗口粗的竹子霎时爆裂开来,他脚步如飞一掠至前,掌风裹挟凌厉寒气直击昭衍面门,眼前突兀一花,只见昭衍双掌晃过,左手运足内力与他对掌相抗,右手翻转向下,便向方咏雩丹田拍去。
丹田乃武人要害,方咏雩不敢轻忽大意,当即就要撤掌闪躲,不想昭衍这回用上了截天阳劲,两股相生相克的真气甫一撞上便缠斗起来,他这厢一往无前,对面却是虚实浮沉,将方咏雩的掌力死死粘住,任何一方贸然撤手,必将受到数倍真气反噬,少说也要经脉尽断。
片刻迟滞间,昭衍已抬掌抵在了他的丹田处,方咏雩又惊又怒,左手并指如刀就要戳向他双目,不想一股热浪真气透体而入,瞬间气血流转加快,令他有了种置身温泉的错觉。
因着体质特殊,方咏雩自改修阴册以来便事半功倍,然而有利必有弊,他一面进境神速,一面饱受寒毒侵蚀之苦,尤其周绛云每隔三十六日还要拿他作为炉鼎,不少截天阳劲也残留在他体内,阴阳真气相克难容,这些残余内力不会被他炼化为己用,却是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他,随着境界拔高,痛苦也有增无减。
方咏雩心知肚明,这是周绛云故意给他留下的隐患,偏偏他别无选择。
察觉到昭衍有意吸走这部分真气,方咏雩虽是心下一松,却也不肯轻易便宜了他,丹田处内劲一放,手上却是劲力微收,昭衍本就无心与他拼个两败俱伤,便只好随之收力,顷刻间已将粘劲化解,两人各自向后踉跄了几步。
“你体内的真气驳杂紊乱,阴阳相冲已成暗伤,现在拔除尚且不晚,当真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若教你吸走了这部分真气,回头到了周绛云面前,我该如何解释?”方咏雩冷冷一笑,“难道要我告诉他,薛泓碧还没有死?”
昭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而道:“是了,你不敢。”
方咏雩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旋即眉眼微垂地道:“你不信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这话换作一年前的你来说,我信。”昭衍摇头,“至于现在……你不说出来,只因这是你身上的最后一块护身符。”
“就说你哪来的好心。”方咏雩的脸色不算好看,“不错,即便到了今日这般地步,我也不会出卖你的底细,你大可放心,不必再惺惺作态了。”
“试探是真,想帮你一把也是真。”
昭衍听惯了明嘲暗讽,对方咏雩的冷言冷语丝毫不以为意,只听他语气严肃地道:“你用一年时间将阴册修炼至第八重,我不问你到底用了什么速成法门,但刚才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倘若你不能尽快梳理好自身真气,恐怕你才踏入第九重的门槛,马上就要走火入魔。”
闻言,方咏雩着实吃了一惊。
他确实早早得到了《截天功》的阳册秘籍,但到底不是正统传人,对这门功法的一切认知都源于法诀本身,而有些隐秘只藏在补天宗历代宗主间口耳相传,方咏雩虽有几分猜想,终究落不到实处。
昭衍沉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周绛云耗费半生心血才将阴册修炼至第九重巅峰,缘何要孤注一掷改修阳册?”
方咏雩慢慢攥紧了拳头,半晌才道:“我猜测的是……九重之上尚有更高境界,而周绛云或许在阴册一道上修炼有错,不得不另辟蹊径。”
“你也不算迟钝。”昭衍的神情冷淡下来,“不错,《截天功》共有十重境界,只是除祖师独孤决之外,历代宗主再无人练成,我义父生前也不过踏进半只脚,至死不能突破,你可知为何?”
方咏雩脸色微变,只听对面之人一字一顿地道:“欲入无上境,阴阳合为一——《截天功》之所以被分为阴阳二册,是从一开始就在最后做下准备,若要练成第十重,必得将阴阳两册都修炼到第九重巅峰,再夺取对方功力化为己用,胜者一步登天,败者不过为其做了嫁衣裳,再无翻身余地!”
这一年来,周绛云给予方咏雩的每一分纵容与优待,都已提早标了价码,只等在不久之后加倍讨回。
“他执着的不是一册功法,而是你的命。”
倘若昭衍没有点破这个秘密,报仇心切的方咏雩只会愈发贪功急进,如周绛云所愿那般在最短时间内踏入第九重境界,届时他先前埋下的杀手锏就将一并启动,方咏雩根本没有与他对抗的机会,功成之日即是疯癫之日,周绛云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轻松夺走他的功力,再将他的尸骨弃如敝履。
方咏雩出了一身冷汗。
喉头滚动几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