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不知丢弃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尸骨。
杀人灭口。
江平潮定定地看着她,饶是穆清说得言简意赅,他也能从中听出那种命悬一线的后怕,拳头不由得握紧。
“……我逃出沉香镇后不敢再轻举妄动,找了个地方养伤,直到与师父她们会合。”说到此处,穆清闭了闭眼,“可惜,太晚了。”
“你可看清了出刀之人的脸?”
这一问出口,仿佛鼓槌砸在了心上,穆清盯着江平潮满是血丝的双眼,知道继续隐瞒已没有意义了。
她当然没看清。
事发突然,又是月黑风高,那些杀手都作黑衣蒙面的打扮,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为首者更是武功高强经验老辣,穆清行走江湖十年来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那一柄刀劈断了剑身,直直砍在了自己身上,只差一点,她这具血肉之躯就将跟长剑一样断成两截。
差的那一点,就在那枚玄铁指环上。
对方本可一刀将她斩杀,偏在那时看到了她手上的指环,刀势骤然一顿,被她抓住机会刺出了断剑,旋即从刀下逃离,拼死杀出了血路。
“他蒙了面,我没看清。”她低声道,“但我认出了他用的刀法,也知道他是为什么才放过了我。”
江平潮笑得比哭还难看。
与望舒门的有教无类不同,海天帮在武学传道上颇为严苛,非内门弟子不可学海天刀法,非心腹亲属不可修炼刀谱精要,故而放眼整个海天帮,能将海天刀法修炼至炉火纯青的人并不多见,其中年轻一辈里唯他能与穆清一战,老一辈中便属江天养和几位长老及分舵主了。
江平潮无须细想便可轻易推测出那人是谁——眼下如日中天的徐攸徐长老。
他垂下头,身体似被风吹得僵冷了,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从腰封里取出了一样物什,正是那枚物归原主的玄铁指环。
穆清这回没有接过,反而往后退了一步,道:“先前不知此物意义甚重,轻慢待之多有逾礼,谢过江少主盛情,余心领好意,还请收好信物,留待更合适的人吧。”
江平潮喉头一哽,原先怎么也说不出的话忽然就出了口:“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我思慕你,惟愿娶你为妻。”
穆清怔住了,旋即歉然一笑,郑重道:“君心至诚,奈何缘浅,不敢相误年华,还恕有负深情。”
她的声音那样轻,如一阵微风,却把江平潮整个人都吹走了。
一股冲动如出笼的野兽般从心底狂奔涌现,他蓦地疾走几步,直逼到穆清面前,不等她再行退避,便从怀中取出一封锦绣朱帖,连同那枚指环一起不容分说地塞到她手里。
“你——”
穆清想不到江平潮会如此失礼,当即向左侧让,身形晃过三下退出七步之外,一双秀眉已然紧蹙,她垂眸一扫帖面,一行烫金大字映入眼帘,当即心头猛跳,翻开看过之后,面上顿时浮现厉色——这竟是一封婚书!
自打望舒门举派退出武林盟,同海天帮的多年情谊也算是一刀两断了,两派既已结怨,又何谈结亲?何况,在她已经明言拒绝之后,江平潮竟还强塞给她婚书!
饶是性情温柔如穆清,此时也动了真怒,她正要将指环和朱帖退回去,却听江平潮道:“婚约和指环,都是你们当下用得着的。”
穆清动作一顿,她抬眼看向江平潮,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靠近了剑柄。
江平潮对她骤然提起的戒备恍若未觉,自顾自地道:“望舒门封山一载,前来拜访的各派人士都吃了闭门羹,武林盟的信使更是连山门也入不得半步,江湖上对此众说纷纭,多数认为你们是在栖凰山惊变之后看透了人情冷暖,对当今武林趋炎附势之风失望至极,决意避世独立……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
可当他踏入玉羊山,便知诸般揣测皆错了。
“望舒门退出武林盟在先,再三拒绝加入‘义军’在后,这两件事都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上有听雨阁虎视眈眈,下有各大帮派隔岸观火,武林盟于公于私都得作出表态,相继派出了好几拨明使暗探前来玉羊山,结果……一半被拒之门外,一半如泥牛入海。”江平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望舒首徒,又是半个代掌门,可知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如今是死是活呢?”
仿佛一颗石子坠入湖中,顷刻打破了那轮看似无限美好的水中月。
穆清没有吭声,她一手紧攥着那两样信物,另一只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一年来,望舒门拒见外人,今日你却亲自相迎,或许是念及你我三日的旧日情谊,或许是忌惮我的身份立场……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你肯出面,我喜不自胜。”
顿了下,江平潮笑容更苦,哑声道:“可惜这是一场空欢喜,你并非顾念旧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穆清,你少时便辅助师长打理门派事务,论起礼数周到连我都比不得你,可你一路带我们绕开主道,连出去通报都要命人在斋堂外守着,你不想让我们看到望舒门现在的真实情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