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一,乌云蔽日。
早上看着还是大晴天,没过个把时辰便暗了下来,平地无端起狂风,闷热却是有增无减,恐怕又是一场大雨将至。
就在这时,从演武场的方向传来一阵钟声,两短一长,当为讯号。
七天以来,因着唐荣被害一案,栖凰山上下可谓人心惶惶,矛盾冲突也与日俱增,所有人心里都已憋了满腔火气,此钟声一响,立时一呼百应,犹如飞鸟投林般朝着演武场赶去,不多时已聚集了乌泱泱一大片人。
人多成众,难免会有龃龉摩擦,可武林盟门人也好,听雨阁暗卫及中州营兵也罢,待他们来到演武场,竟无一胆敢造次。
演武场上的擂台早已被拆除,偌大广场此刻站满了人,正中央仍立着那三只半人高的大鼎,当中各有三炷高香无声燃烧,九道青烟随风扶摇直上苍穹,仿佛这片阴天尽为烟气所染,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头顶。
石阶之上,天罡殿前,方怀远装束整齐地站在那里,他今日穿着那身青云袍,头戴鸑鷟冠,神情不怒自威,双手置于身前,掌下按着一柄重剑,正是名震江湖的巨阙剑!
在他右手边,一名身材瘦削、面目平凡的男子负手而立,穿着与寻常的听雨阁暗卫一般无二,不过他左袖有流云暗纹,右袖则是一轮朔月,赫然是浮云楼的副楼主陈朔!
方怀远身后立着五道人影,是武林盟留守山上的长老与管事,包括先前主持过八卦潭初试的小老头,唯独缺了身为护法的刘一手,而在陈朔身后两步之处,亦有五人肃然站立,当中有浮云楼下属校尉和中州府营参将。
这十二道人影立于高处,背后是气势雄伟的天罡殿,令人如见巍山在前,胆气不足的人看上一眼便不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慌忙低下头去。
小老头扫视了一眼下方人群,对方怀远道:“盟主,人都来齐了。”
方怀远颔首,看向陈朔道:“陈大人,你说已经找到了凶手,现在是否该揭晓真相了?”
他声音不大,却在这一瞬传遍整个广场,人群一阵耸动,目光一下子都朝陈朔看来,后者依旧从容自若,道:“不错,本官已找到了杀害唐大人的真凶——来人,带上来!”
后方传来动静,人群如排浪分海般向两边让开,只见一队玄衣暗卫押着两人徒步上前,当先那名人犯赫然是武林盟护法刘一手,他披头散发,未着武服衣甲,只穿了一件单衣,虽不见血污破口,可那向来高大精干的身躯竟已显出了几分枯朽之态,缠缚独臂的铁链与脚上镣铐连在一起,走起来难免踉跄,颇有些狼狈。
他甫一露面,人群当即哗然起来,刘一手在武林盟内积威深重,虽是不苟言笑,却也公平公正,在门人弟子之中很有声望,见他落到这步田地,众人登时大怒,若非被身边同门强行拽住,只怕已有人冲出去了。
方怀远眼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没有当场发作,只将目光投向落后那人,却是脸色一变:“阿木!”
阿木是擎天峰的管事,因担负守护云桥的重任,这召集令本是与他无关的,却不想他非但来了,还是以这般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嘈杂声起,各色目光都落在了阿木身上,只见他仍是一身农夫打扮,双臂以畸形之态垂在身侧,显然是被人拧脱了骨节,赤足的脚背上血迹未干,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留下的。
暗卫将两个人犯押上石阶,方怀远面无表情地在这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他自是深信刘一手,可阿木入武林盟已有五载,看守云桥千五百个日夜,风雨无阻,寒暑不避,又是个不能与人交流的哑巴,方怀远同样不愿怀疑他,只是事到如今,陈朔不会傻到胡乱抓个人来做替罪羊,更没有理由为刘一手洗雪冤屈,那么阿木的出现就不得不令人慎思了。
小老头等人相互对视几眼,又看看刘一手和阿木,眼中俱是惊疑不定之色,他们都是经风斗雨的老江湖,此时谁也没有出声,屏息静观事态。
“陈大人,”方怀远缓缓开口,“七天前你抓了我武林盟的护法,今日又拿下擎天峰的大管事,若不能拿出真凭实据,只怕难以服众。”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陈朔却能听出其中暗藏的杀意,不敢故弄玄虚,直言道:“刘护法此番着实蒙冤受屈了,解铐!”
一声令下,暗卫连忙出手解除刘一手身上的镣铐,十斤沉的锁链落地之后,刘一手整个人摇晃了两下,险些跪倒下来,前方忽然传来一股柔和气劲,稳稳将他身体扶正。
“浩明,你且过来。”
方怀远面上不见喜怒,刘一手见状也不多言,撑着伤病之躯走到他身后,一如过去的四十年。
小老头离他最近,悄然出手相扶,顺势渡去一股温和真气,轻声问道:“你可有大碍?”
刘一手只是摇头,目光仍看向前方,眉头紧紧皱起。
暗卫一脚踢在阿木膝弯处,他被迫跪倒下来,脸庞肌肉不正常地抽搐着。
方怀远道:“陈大人,你说抓到了本案真凶,又将浩明当众释放,莫非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