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失踪后,上至那位朱长老,下至丐帮众多弟子,对李鸣珂一个外人分担没有迁怒,反而言听计从,其中难道没有端倪?
“再者,恰好在老朽跟昭衍入山之后,平南王女现身为李鸣珂解围,以己为饵牵制住萧楼主,使你疲于奔波难以兼顾,又在通道大开前夕,县衙遇袭,贼和尚当众掳走王女,却不伤其性命,只让我们分身乏术,不得不各自行事,顺势瓦解雷电两部联手!
“最后,昨日之事确实老朽莽撞,盖因老朽在得知消息后,断定王女被掳实乃他们设计做戏,可惜没能擒住那贼和尚,又不可贸然对王女动刑逼供,昭衍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而此人软硬不吃,不下狠手不可撬开他的嘴来……然而,老朽低估了他的本事,让他杀伤了许多手下,又被他故意激怒,这才怒火攻心动了杀念,现在想来,恐怕是他故意为之。”
冯墨生说完了这一席话,眼中精光暴射,直视萧正风道:“敢问萧楼主,昨日是谁向你通风报信的?此人必是跟昭衍串通好的内鬼,只要将其拿住,就可解开这一团乱麻,当知老朽所言不假!”
“你还少说了一件事。”
萧正风一步步走下来,独眼里是毫不掩藏的厌恶,寒声道:“本座信任于你,攻打云岭山皆按你计划行事,此乃我二人之间的秘密,不曾传入六耳,结果是消息走漏,伤亡惨重,差点功亏一篑。”
冯墨生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昭衍的确不是什么善茬,身份又极为敏感,本座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动他,故而你想要斩草除根,首先就要瞒过本座的耳目,昨天带去的那些人手皆出自你的忽雷楼,若无意外,本座根本赶不上救人,只会看到昭衍的人头摆在案前,再听你巧舌如簧。”萧正风语气极冷,“可惜了,你敢在本座身边安插桩子,就没想过本座会投桃报李吗?”
雷电两部合作数载,双方麾下都混进了不少彼此的人手,秉承着互信互利的准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睁只眼闭只眼,萧正风也不在乎冯墨生扯着自己的旗号去办事牟利,只有一点,冯墨生不能把他当睁眼瞎的傻子来愚弄。
“你——”
饶是老辣如冯墨生,此刻也不禁脸色大变,他在萧正风的逼视下倒退了两步,心里方寸大乱。
半晌,冯墨生哑声道:“先斩后奏,是老朽有负萧楼主的信任,但别忘了……我们这次前来云岭山,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真相,萧楼主难道忘了阁主的吩咐?”
说出这一句话,已是别无他法,冯墨生好似凭空又老了十来岁,连身子都佝偻下去。
他低下头,没看见萧正风脸上的冷意彻底化为了失望。
冯墨生到底是小觑了萧正风。
狐假虎威也好,阳奉阴违也罢,只要他还有用,萧正风就不会轻易放弃他,唯独一点,他不能拿萧正则来压萧正风。
刹那间,萧正风耳畔无端回响起殷令仪当日那番话来,听雨阁与平南王府再怎么针锋相对,哪怕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也是萧氏与殷氏的厮杀博弈,归根结底还是皇亲国戚内部的争权夺利,他们恨不得对方万劫不复,却不想大靖社稷飘摇倾覆,在这一点上,他们荣辱与共。
因此,殷令仪会在发现外贼诡计时放下身段,主动前来投奔,萧正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她一根手指头。
可冯墨生不一样。
他既不姓殷,也不姓萧,纵然大靖江山万年,跟这等蝇营狗苟之辈也无多大干系,只要事情结果对自己利大于弊,冯墨生才不管洪水滔天。
难怪,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要一门心思将平南王府拉下泥潭。
“……本座,当然不敢忘。”
转身,萧正风压抑住将要爆发的凛然杀气,道:“如今云岭山之事已罢,本座会看好殷令仪,将她平安带回京城,至于其他人……由你安排。”
冯墨生听他语气僵硬,反而安下心来,不敢在此多留,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
他走得快,不多时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这才觉得背后一片湿冷。
冯墨生知道自己将萧正则抬出来只能压萧正风一时,过后必定激起对方的怨愤,奈何事已至此,倘若过不去今日这一关,后果更不堪设想。
一念及此,他不仅对萧正风深感失望,栋梁与朽木果真有天壤之别,无怪乎如今执掌重器的人是庶非嫡,可惜萧正则不待见自己,否则哪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冯墨生心里盘旋着诸多念头,他回到房中后屏退旁人,提笔写了一封长信,将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悉数记录纸上,封好火漆,这才唤来了癸七。
癸七是跟随冯墨生最久的心腹之一,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冯墨生手里攥着,他不担心癸七背叛自己,将信封递了过去,肃然道:“带上这封信,即刻秘密出城,快马加鞭赶赴京城,一定要亲手将信送到阁主面前。”
果不其然,癸七没有半句废话,将信放在贴身的地方,避开旁人耳目,快步离去。
冯墨生按了按空荡荡的右肩,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