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薛泓碧”三个字从方怀远口中说出来,方咏雩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当即窜上头皮,眼见方怀远一爪袭来,他想也不想便横步挡在了昭衍面前,却不想腰间荡来一掌,整个人如同垂柳枝条般被昭衍拂开,只听他冷笑了一声,脚下不退反进,悍然迎上方怀远。
见他不以方咏雩为挡箭牌,方怀远眼色稍缓,出手却不见半分留情,一爪锁喉方才落空,右脚已踢向昭衍左膝,在他错身躲避时又是一掌袭向腰际,不想这小子活似没骨头般在他掌下一绕,竟是旋身闪到了他背后。
下一刻,方怀远颈侧寒意陡生,余光瞥到昭衍掌刀斩来,却不急于理会,旁边观战的方咏雩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变了,忙喊道:“昭衍,退!”
昭衍习武多年,招法早已练得收发自如,乍闻方咏雩出声示警,下意识将手掌一沉,只在方怀远肩头重重一拍,整个人借力腾起,从方怀远头顶掠了过去。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方怀远蓄力一拳向左打出,只听“轰”的一声,昭衍原先所站的地方被这拳劲打得四分五裂,这一拳出罢招式未老,旋身又向右侧轰去。
昭衍避之不及,一掌聚力抵住拳头,一手拂向对方腕脉,却不想自己这点微薄力量与其对上竟似蚍蜉撼树一般,仅这半招用错,一股沛然巨力便冲破了他的护体真气,拳虽未至,劲风已击中昭衍胸膛,他脚下一轻,整个人向后飞出,狠狠撞在了一面石墙上,原本平整坚硬的墙面登时裂开如龟甲,数块碎石迸溅飞出,场面甚是骇人。
“噗”的一声,昭衍半跪在地上,低头吐出一大口鲜血,当中夹杂着零碎的暗红色血块,直令人怵目惊心。
“昭衍!”
方咏雩神色大变,见方怀远步步逼近,他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昭衍面前,厉声道:“你真要打死他不成?”
方怀远冷冷道:“他是朝廷钦犯,是魔头后人,又害你沦落至此,莫说是将他打死,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没了内功在身,方咏雩只觉得方怀远一身杀意几乎化为阴云笼罩而来,压得他连大气也不敢出,他死死咬住牙关,哑声道:“他不曾害我,是他救了我!”
“救你?”方怀远的神情愈加冰冷,“当年在绛城,若非他将你掳走,你怎会发病遇险?他深知截天阳劲是祸害根源,可他仍将这门功法传给你,无非是要挑拨你我父子关系,假以时日让你成为魔道攻讦为父的把柄,教你沦为千夫所指的叛逆!咏雩,你被这小魔头迷惑了,让开!”
方咏雩喉头一哽,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他直面如此迫人威压,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是,他迷惑了我,可我自甘堕落。”
方咏雩盯着生父的眼睛,讥讽地笑道:“我就像你养的一条狗,你不曾打我踢我,好吃好喝养着我,只教我一辈子套着绳索,在你精心打造的笼子里过活,对你俯首帖耳的人都知道‘打狗要看主人面’这一道理,哪怕我只知无能犬吠,他们也会把我看得比许多人都金贵,而那些对你恨之入骨的人皆如屠狗辈,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仍会将我扒皮拆骨……”
“住口!”方怀远神情剧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咏雩,“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方咏雩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顿,“我是个人,不是你的狗。”
一口气吸进方怀远的胸腔里,像是吞进了一把染血的冰刀子。
“昭衍打开了那个笼子,纵使他曾经心怀不轨,可他让我从狗变回了人。”方咏雩定定地看着他,“爹,你生我养我,护了我许多年,你给我打造的笼子很好,可是人,怎么能在笼子里活下去?”
方怀远双手紧攥成拳,眼里尽是血丝,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半晌才道:“如果,我一定要你……回到那个笼子里去呢?”
“回不去了。”
手掌下移,缓缓按住下丹田的位置,方咏雩抬头道:“我没了武功,我不再是你的儿子,世人皆知方盟主的独子死在了五月十一,除非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我‘死而复生’,你付不起这样的代价,也不会去做这种得不偿失的蠢事。”
方怀远一口气梗在了喉间。
昭衍吐了两口淤血,听了一耳朵的针锋相对,不忍再听下去,出声打断了这“父慈子孝”的场面,道:“多谢方盟主为晚辈纾解血瘀,我这内伤松快多了。”
方咏雩一怔,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没事?”
昭衍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尘,轻轻将他推开,旋即朝方怀远拱手一礼,道:“当年我传功给令郎,确有报复之心,虽已放下旧怨,仍为武林盟留下了祸端,今日受方盟主一拳也是理所应当,多谢手下留情。”
“不必你在此阿谀圆滑。”方怀远面寒如霜,丝毫不为他的笑脸所动,“你能挨过这一拳,全赖你自己的本事,竟能想到以透劲挪去大半拳力,否则你已经五脏俱损,肋骨几断。”
闻言,昭衍只觉得这父子俩其实脾性颇为相投,都是墙头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