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大少年小她三岁,却教会了她何为“忍字头上一把刀”,江湖从来不相信眼泪,也不靠一腔意气走天下,必得记住自己行于尖锋之上,时刻谨慎,方能一路向前。
江平潮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哆嗦着手将刀推回鞘里,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李鸣珂正要再说几句,院门忽然又被扣响,她眉头微皱,只见两名伙计扶着个人匆匆赶来,那人一身血衣,蓬头垢面,令众人看得一愣,旋即认出了对方面容,登时站起身来。
“少主!”
石玉最先叫出声来,刘一手和江平潮更是难掩激动地上前,围着他上下打量。
这人赫然是方咏雩。
方咏雩模样凄惨,入眼所见皆是血污,右肩箭创更是溃烂化脓,全靠一股气强撑不倒,也不知他如何找到这里的。
“刘叔,平潮兄……”
方咏雩紧紧握住江平潮的手,惨然一笑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休要再说这些话!”江平潮看到他手上的累累伤痕,根本不敢加力回握,连忙叫人去唤郎中,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着方咏雩坐下,见他缓过一口气,才开始询问究竟。
方咏雩看了眼在场众人,面上浮现悲恸之色,哑声道:“当时在山路上,我被飞箭射中肩膀落下马去,本来该摔死在山崖下面,幸好被一位师兄拉住,他奋力将我推上一处平台,自己却……”
说到此处,方咏雩已经哽咽起来,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那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好在有个隐蔽山洞,我就钻进去躲藏起来,过了一天一夜才敢冒头,扯着藤蔓爬回上面,沿途见到许多尸体……我不敢转头向西,只能继续往北走,发现那些杀手竟然还没撤走,流霜河一带都被严密封锁了。”
李鸣珂眼睛微亮:“你是说他们还聚集在流霜河附近?”
“是。”方咏雩点了点头,“发现他们之后,我进退两难,只能藏在山林里伺机而动,本来快撑不下去了,幸好有一个黑衣鬼面人出现,杀手都被他引走,我才找到机会过河。”
“鬼面人?!”那九个从北路逃出来的弟子齐齐大惊,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刘一手察觉有异,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回过神来,连忙将渡河那日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不怪他们故意隐瞒,实在是那鬼面人来得莫名其妙,帮着他们过桥之后就斩断了铁索,使水木等人短时间内不能继续追杀过来,可他始终不曾表明身份,也没留下只言片语,护送他们出了恶瘴林就消失不见了。
刘一手顿时陷入沉思中,他不曾听说江湖上有这号人物,索性问道:“少主,你继续讲。”
方咏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晓得那些杀手连夜搭了一座栈桥,想来是要继续追杀,结果鬼面人横空出现,不仅打了杀手一个措手不及,还对上了水木,打得两败俱伤,已不知逃去哪儿了。”
李鸣珂沉吟道:“听起来,此人像是跟弱水宫有仇。”
江平潮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那尹旷之女,昭衍不是说她也在梅县吗?”
众人面面相觑,先前答话的弟子也是摇头,毕竟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情况万分危急,那鬼面人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能勉强辨认出高矮胖瘦,连个男女老少也看不清楚。
李鸣珂问道:“方少主,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鬼面人的?”
“前日天还没亮时,他欲取水木性命而不得,负伤逃走,那些杀手都追了过去,我才找到机会过桥。”
说完,方咏雩总算发现不对,问江平潮道:“怎么不见阿萝和昭少侠,他们伤得重吗?”
江平潮将要出口的话陡然哽在喉头。
方咏雩从他难掩悲痛的面容上看出了什么,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慌忙望向刘一手:“刘叔……”
不等他说完,刘一手出指如疾风,直接将方咏雩点昏过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咏雩的情况十分糟糕,倘若让他听见了噩耗,谁也不敢料想后果。
恰好此时,伙计带着郎中赶了过来,帮忙将方咏雩扶进客房里。
气氛再度变得压抑起来,李鸣珂掐指算了一会儿,猛地起身找出一卷地图,打破沉寂道:“各位且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众人愣了下,刘一手抬起头:“李大小姐的意思是……”
“适才方少主带来一个重要消息——流霜河一带仍被封锁着,大批死士聚集在那附近,至今未散。”李鸣珂摊开地图,提起朱笔画下一圈,“为免夜长梦多,他们必定在当天就派人下谷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四五天过去仍未撤掉封锁,说明这些死士还没找到人!”
她这句话无异于水上浮木,江平潮霍然起身走到桌旁,盯着地图上的红圈看了半晌,咬牙道:“你是说……他们可能还活着?”
“依照各位的说法,那位昭少侠乃是步山主的徒弟,武功手段非同一般,又有一身高明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