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前来悼唁的客人们而言,今日这场葬仪可谓是“惊喜”连连。
先是方咏雩、骆冰雁这两个“死人”复生,后是弱水宫代宫主沈落月上位第一天就被打落下去,还曝出其勾结补天宗暗长老谢青棠挑拨白道弟子自相残杀、设计蚕食弱水宫势力的惊天秘密,众人眼见沈落月惨死当场,又看着谢青棠败在水木手下,原以为这场乱局就要用谢青棠的血画上终结,没想到波澜再生,补天宗明长老陆无归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陆无归既然被江湖人称为“缩头乌龟”,除了贪生怕死,自然也会见风使舵,进了山庄二话不说,先向骆冰雁行了个礼,浑然看不出刚才硬闯大门的强横派头。
可惜他放得下身段,骆冰雁却不肯受,不冷不热地道:“陆长老这一礼,本座可是消受不起。”
“骆宫主言重了,若连您都受不起这礼,天底下也就没人敢受了!”陆无归赔着笑脸道,“谢长老此番自作主张,坏了我们两派的交谊,令宗主大为震怒,这一礼是我代宗主向骆宫主致歉,宗主还让我带句话来,说以后一定严加管束属下,今日之事绝不再有。”
“自作主张?”骆冰雁挑起眉,似笑非笑,“勾引我的右护法,在我总舵地盘上肆意妄为,连我的弱水宫也要被改姓易主,如此一番大手笔……陆长老,你说这是谢青棠自作主张?”
水木亦是冷声道:“先前在灵堂上,谢长老口口声声都是奉周宗主之令前来悼唁。”
陆无归道:“是,宗主乍闻噩耗,特令谢长老前来替他聊表哀思,却没想到……唉!”
这般拙劣的借口怕是连三岁小儿也骗不过,奈何陆无归脸皮奇厚,唱作一番又道:“谢长老年轻气盛,一时行差踏错,还请骆宫主念在两派多年交情的份上放他一马,弱水宫此次蒙受的损失,补天宗一定加倍补偿!”
方咏雩皱了下眉,江烟萝更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好不要脸”。
昭衍倒不觉意外,他在五年前就认识了陆无归,知道这老乌龟怕是把左边脸皮割下来贴到了右边,这才能做到一边二皮脸,一边又不要脸。
骆冰雁显然也对陆无归的作态习以为常,可是谢青棠这回无异于骑在她头顶上撒野,倘若她因为陆无归一句话就放过了对方,弱水宫也不必在江湖上立足了。
阳光明媚,照得地上血迹愈发红艳刺目,像一团团火焰在奔腾燃烧。
骆冰雁唇角微勾,笑得愈发温柔,反问道:“倘若本座不放呢?”
短短一句话间,水木已经抬起长弓,周遭卫士如闻号令,刀枪剑戟齐齐对准了陆无归等人,天狼部的弓箭手更是迅速抢占高处,只等命令一下,万箭齐发。
强敌环伺,杀意刺骨,尹湄伸手握住了刀柄,陆无归似乎也陷入了挣扎之中,他皱眉苦思半晌,叹道:“无论如何,谢青棠是我补天宗的长老,在这件事上补天宗难辞其咎,若是骆宫主执意要出这口气,我们自不会横加阻拦,不过……”
顿了下,陆无归抬眼望向骆冰雁,道:“就怕宫主你要了这一时痛快,过后反而后悔。”
“哦?那本座倒是有点兴趣了。”骆冰雁轻笑,“陆长老不妨仔细说说,本座为何会后悔?”
“谢青棠此番私自行事,不仅让弱水宫蒙受损失,也是触犯了补天宗的规矩,身为长老更得加倍受罚,即便骆宫主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等我将他带回娲皇峰,宗主也是不会轻饶他的。”陆无归诚恳道,“为此,宗主特意令我带来一样赔礼,只要骆宫主愿意,它就是您的了。”
说罢,他取出一只卷轴交给尹湄,后者双手捧起,迎着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目光,面不改色地走向骆冰雁。
昭衍所站位置就在骆冰雁身后不远,随着尹湄一步步走近,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又各自收回,仿佛不曾认识那般。
不多时,尹湄在骆冰雁面前站定,她上身微倾,双手高举卷轴过顶,不卑不亢地道:“请骆宫主过目。”
骆冰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在长短刀上打了个转,什么也没说,接过卷轴展开一看,脸色微微变了。
这赫然是一张地图!
泗水州外西南方位有一条大河,乃是剑南江的一大分支,名曰“明月河”,千百年奔腾不绝直通南海之滨,六魔门之一的灵蛟会总舵就设在那里,以此与官府、水匪合作包揽漕运生意,这些年来赚得钵满盆满,势力也借此壮大了数倍。
弱水宫雄踞泗水州,灵蛟会称霸南海,明月河将这两地连接起来,于双方而言都是嘴边肥肉,可惜当年骆冰雁初上位,羽翼未丰不能与灵蛟会争利,眼睁睁看着明月河被灵蛟会截去大半,心中岂有不痛之理?如今她大权在握,整个泗水州都在弱水宫掌控之下,连官府都要对她赔笑交好,骆冰雁怎会不想啃下这块肥肉?可惜随着漕运发展,明月河牵扯到的势力已不止灵蛟会一家,大家都知道僧多粥少的道理,弱水宫要想从中分一杯羹,又不愿为此惹火烧身,实在难上加难。
如今,周绛云送来这一张图,便是表明愿意助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