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照出敌人身影的灯笼已经落地,烛火熄灭,四下一片黑暗。
夜色深,迷雾浓,敌暗我明。
杜三娘的眉眼冷如结冰,曾几何时她做惯了这样蛰伏待机的勾当,如今身份立场掉了个转,她就从伏击者变成了落入陷阱的猎物,这感觉不仅不好,还很可笑。
就在这时,身后的薛泓碧发出一声闷哼,杜三娘下意识地回头,却在同时反手一刀从腋下刺出,被一只手死死握住。杜三娘不及多想,折身一掌劈了过去,落空刹那变掌为爪陡然下落,果不其然锁住一只肩膀,她持刀的右手顿时变握为推,趁那人不得已松手的瞬间,借这肩膀为支点翻身跃起,整个人缠在了对方身上,双足勾肩颈,上身倒挂,双手取膝!
然而下一刻,杜三娘的腹部重重挨了一指,正中关元穴,顿时气劲一松,手上脚下都失了力道,不得不在其腿上一拍,借力掠了出去,单膝跪地定身!
“绕指柔固然是一门好功夫,可也要看是谁来用。”
杜三娘抬起头,恰好狂风吹来卷走雾霭,那站在迷雾中的男人终于露出身形,杜三娘这才看清他刚才竟也是背对自己,挡刀只是反手,才能在她企图从背后拗断骨关节时一指破招。
这个人很熟悉她所用的武功,甚至能准确预判她将用哪一招。
杜三娘心头发沉,可等到她看清了那张面孔,本欲再起的身躯立刻僵住了。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生喟叹:“毕竟,这世上也只一个白梨罢了。”
白梨。
薛泓碧站在后方,只能看到那男人的背影,自然也看不到杜三娘听到这个名字时陡然扭曲的神情。
下一刻,杜三娘脚下一滑,整个人低空贴地杀到近前,鞭腿扫向男人下盘,见他躲过,脚尖踢起落地的剔骨刀,自下而上刺向对方腰腹!
薛泓碧的武功是杜三娘言传身教,可教学与杀敌之间相去甚远,以往杜三娘解决那些麻烦时也尽量避开他,故而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杜三娘杀机毕露的样子。
杜三娘的刀迅疾且狠,饶是那男人身法极快地从刀下闪过,刀锋忽如蝴蝶振翅飞转,于二人擦肩刹那从他身侧翩跹掠过,人未站定,血已飞花,狭长的刀口从左腰斜飞到右侧,再深几分便能切肉断肠!
鲜血染衣,男人不怒反笑,看着杜三娘刀口舔血的模样真心赞道:“你这手刀法可要比绕指柔练得好上百倍,不愧为‘啼血杜鹃’!”
杜三娘面无表情,她舔过刀口的唇舌都沾上鲜血,如同擦了上好的胭脂般昳丽夺目,将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衬得如二八年华般灼艳,闻言冷冷一笑:“我还当记得这个诨号的人都死绝了,没成想老天不开眼,叫你个祸害活到现在,该让我亲手将你千刀万剐,才对得起那无数冤魂!”
话音未落,杜三娘连人带刀化为一道寒光,眨眼间飞射近前,劈头一刀直取首级,一招落空后招又至,浑身上下哪怕是一缕头发、一片衣角都能暗藏杀机,倘若换了个人站在这里,早已成了无头尸体。
可惜她的刀虽快,这男人的身法更快!
杜三娘第七刀出罢,男人身上多了七道伤口,每一道皆直指要害偏都相差毫厘,而他不退反进,一手画圆锁住杜三娘的刀,一手撮掌拍在她左肩,杜三娘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紧接着那只手变掌为爪,扣住她肩膀往下一压,男人顺势翻身落在她身后,擒着她的右臂反手横刀,将那刀锋抵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娘——”
这番交手兔走鹘落,眨眼间胜负已定,薛泓碧脸色大变,想要提刀来救,却被杜三娘的眼神死死钉在原地,她浑然不顾自己命在旦夕,只对他厉声喝道:“跑!”
薛泓碧不知情,杜三娘却对这个人的身份一清二楚,别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哪怕她全盛之时也不是他对手,只是方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她已落入敌手,还能指望个半大孩子带她逃出生天不成?
杜三娘话音未落,刀锋已经在她颈上割开一道浅浅红线,那男人紧贴在她身后,乍看是拥抱在怀的亲昵姿态,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容,说的却是:“孩子,你若跑了,我就立刻杀掉她。”
薛泓碧浑身发寒,他死死盯着那挟持杜三娘的男人,仿佛要把那人的点点滴滴都烙印在心里,握刀的手紧了又松,脚下缓缓往前踏出一步。然而,没等他这一步落地,杜三娘眼中一厉,竟是浑然不顾自己颈前刀锋,左手屈指成爪悍然袭向身后之人!
“娘!”
“撕拉——”
惨呼声与衣帛撕裂声几乎同时响起,眼看杜三娘就要喋血饮恨,那男人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打飞了剔骨刀,自己因此失了先机,只来得及往旁边侧身,杜三娘这一抓落在他腹部伤口上,借着身躯旋转顺势一扯,竟撕下了一小块血肉!
变故发生太快,就是杜三娘自己也始料未及,她往后倒退数步,直到被薛泓碧扶住才堪堪站定,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又看着对面捂着伤口面露痛色的男人,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