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府中湖心亭,彼时薄暮,侍女翩翩携灯而来,辉煌灿烂,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婉转连绵。
乔卿云一袭青衣,不情不愿地跟在元载淳身后,唇角压着,满眼的幽怨。
都说了是家宴,非拉着她出席是几个意思?蛮横无理,万恶的封建王权!
“跟紧。”
元载淳仿佛察觉不到身后人的目光似的,慢条斯理地开口,语带玩味:“本宫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乔卿云怔了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太子府中,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了。
“太子殿下,这姑娘……”
元载淳才一落座,便有一人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来,原本还能称得上一句清秀的五官因他的动作而带了几分猥琐。
元载淳连眼皮子都没动,垂着眼,眼角余光落在七皇子身上,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一边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府里人罢了,四哥感兴趣?”
四哥?看来这就是那位以好色著称的四皇子了。
四皇子果然嘿嘿一笑,期期艾艾地开口,“不知太子愿不愿意割爱,我府上还有一对新得的舞姬……”
乔卿云感知到他的眼神粘在自己身上,脸色僵了僵,心里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元载淳一眼,袖里的金针已经蠢蠢欲动了。
太子还有求于她,此时得罪了这个四皇子,也是他擦屁股吧?
这么想,似乎是一箭双雕。
她沉思,指尖微动,还未动手,就被元载淳一只手按下了。
他并没能从七皇子身上发现半点不对劲,此时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再朝四皇子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警告:“可惜,此女子乃是我府上的医者,怎么,四哥也有疾?”
“不敢,不敢。”四皇子脸色变了变,立即换上了谄媚的笑,机智地换了个话题,“是我失言,我敬太子一杯。”
“倒酒。”元载淳扯了扯唇角,眼神冷淡,发号施令。
乔卿云瞪圆了眼,抿紧唇,眉头微蹙,悄悄地戳了戳他,压低声音提醒:“不能喝。”
治疗期间还想喝酒,怎么不配颗头孢呢?
“倒。”元载淳也学着她压低声音,指节敲了敲桌面,不可置喙。
乔卿云臭着脸,把酒壶微微倾斜,倒出时才察觉不对。
这哪是酒?分明是一壶水。
“鸡贼。”明明早有准备,还故意耍她。她小声骂了一句,被元载淳瞥了一眼后又立刻挂上无辜的笑。
“老七,一起喝一杯?”四皇子见太子给了面子,松下一口气来,笑嘻嘻地转头看向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的七皇子。
七皇子眼神闪烁了片刻,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臣弟也敬太子殿下一杯。”
“家宴。你身子不好,还是不必饮酒了。”元载淳脸色微微冷下来,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太子面前,我何敢拿乔?”
七皇子却毫无放弃之意,话音未落,他便带着笑意,一饮而尽,还未坐下,就猛烈地咳了起来。
乔卿云懵了一瞬,出于医者本能,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哮喘。”
她有些不敢置信,低声喃喃。
这可是能要命的病。
“真是下了血本。”元载淳眼神冰凉,嘲讽似的冷笑了一声。
乔卿云听着他的话,脑子里也逐渐转过弯来。
七皇子在太子设下的家宴上出事,还是为了敬太子一杯酒,这话传出去,谁都得猜测元载淳的用心。加之他与太子一母同胞,尚且被如此对待,日后其他兄弟如何自处?这事一旦坐实,恐怕皇帝心里也得起个疙瘩。
这是一场阳谋。
而她如今还需要太子协助,两个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太子吃亏,就是她吃亏。
乔卿云快速地建立起这一等式,几乎没有犹豫,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查看七皇子的状态,一边试图伸出手把脉。
“你是什么人?”她的手还未碰到七皇子,便被他身边的侍卫打开,语气很冲,带着几分厌恶与不耐,“七殿下千金之躯,岂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乔卿云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抬起头朝他望去,眼神骤然一变。
是那天晚上追杀她的人。
她目光冰冷,脸上却扬出一抹笑来,语气轻松,隐隐带着几分威胁:“我是太子府上医者,太子都能治得,莫不是七皇子殿下还要高贵些?”
“还是说你这样拖延,是别有居心!”
“一个女子,又如此年轻,能有什么医术?不知天高地厚!”侍卫冷笑,脸上刀疤狰狞,挡在七皇子身前,毫不退让,“庸医如用毒,谁能证明你开的药不会害了七殿下?”
这一下,连四皇子都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乔卿云眼见着七皇子脸色涨红,艰难地大口呼吸着,几乎要撅过去,心中万分焦急。
事到如今,几针下去也未必能见效了。
要是有哮喘药就好了。
她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突然感觉到袖内一重,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不是吧?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