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萧珪进了书房。
他坐在了帅灵韵曾经坐过的窗边,看她曾经读过的书,回忆两人之间的点滴故事,任凭时光在夜色之中悄然流逝。
过了许久,房门被轻轻敲响,影殊的声音的响起,“先生。”
萧珪回过神来,“何事?”
影殊牢牢记着萧珪的禁令,这个房间不许任何人随意踏入。她乖乖的站在门外,说道:“先生,夜已深了。夏追云还在大门外面站着呢!”
萧珪问道:“他可曾离开过?”
“回先生,没有。”
“他可曾四处张望,或是找人打听消息?”
“回先生,也没有。”
萧珪想了一想,说道:“把他叫到客厅,我稍后便到。”
影殊应了喏,走了。
片刻后,萧珪去了客厅。
独臂人夏追云像一柄铁打的长枪一样,硬生生的杵在客厅中央。萧珪现身时,他微微低头身体前倾,叫了一声“大东家”。
萧珪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然后从他身边走过,来到主位坐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夏追云一直保持着微微鞠躬的样子,很久,一动不动。
“夏追云。”
“在!”
“抬起头来,看着我。”
四目相对时,萧珪沉静似水,夏追云坚毅如铁。
萧珪说道:“宁涛已经死了。”
夏追云道:“我知道。”
萧珪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想。”夏追云竟然答得毫不犹豫,但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萧珪问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夏追云说道:“宁掌柜并非大东家所杀。”
萧珪说道:“但他确实,因我而死。”
夏追云的脸上有了一些悲戚之色,沉默的摇了摇头。
萧珪问道:“为何摇头?”、
夏追云说道:“战场无私仇,既然输了,就得认命。”
萧珪轻轻皱眉,“这话,作何解释?”
夏追云说道:“商场如战场。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但他执意要打,我却劝他不住。”
萧珪凝视着他,说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计划?”
夏追云说道:“宁掌柜从来只服王元宝一人,其他任何人要当个大东家,他都不会同意。”
萧珪说道:“于是,他便计划取我而代之,继而吞没整个元宝商会?”
夏追云果断点头,“没错。”
萧珪问道:“你是他,提前安放在我身边的探子?”
夏追云再次点头,“是。”
萧珪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竟如此坦承。为什么?”
夏追云说道:“从第一眼见到大东家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料到,会有今天的结局。既然输了,就得认命。
死都不怕,何必隐瞒。”
萧珪说道:“明知必败,你为何还要帮助宁涛,执行他的计划?”
夏追云微微仰头,双眸之中似有两团火苗慢慢的跳跃起来。他平静的,但却十分坚定的说道:“大东家,也曾率军作战。为何还有,如此一问?”
萧珪的脸上,不经意的泛起一丝笑容,“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们不缺勇气,可惜,差了一点运气。”
夏追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眼中刚刚燃起的火苗,突然就黯淡了下来。他喃喃的说道:“我们缺的,何止是运气……”
萧珪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说道:“夏追云,你这个败军之将,很是让我失望。”
夏追云眼中的火苗,再一次的燃烧起来。他定定的看着萧珪,问道:“大东家,言下何意?”
萧珪说道:“你若挥刀直上前来杀我,一心想为宁涛报仇。我或许,还会更加看得起你。”
夏追云说道:“我虽远在荆州,但与河西一直保持密切联系。宁掌柜出事后,我陆续派出二十多人去往河西,调查宁掌柜之死的真相。后来我又暗中接纳了一批宁掌柜的家眷亲友,听他们亲口叙说了其中缘由。”
萧珪扬了一下手,“然后呢?”
夏追云说道:“与其说,宁掌柜是因大东家而死,还不如说,他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
萧珪说道:“你不打算继承他的遗志,继续对付我吗?”
夏追云满副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萧珪说道:“那你,还能做些什么?”
夏追云仍是摇头,“我不知道……”
萧珪沉默了片刻,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马上就要死了。”
夏追云平静的点头,“我知道。”
萧珪问道:“临死前,你可有遗憾之事?”
夏追云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说道:“遥想当年,河西分号何等兴旺。宁掌柜一死,商会土崩瓦解,生意一落千丈。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萧珪说道:“这便是你临死之前,心中最大的憾事?”
夏追云点头,“对。”
萧珪看着夏追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夏追云平静的站着,不悲,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