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道姑反应倒快,连忙辑首施礼,口称“拜见萧驸马”、“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云云。
但萧珪直接忽视了她们的这一班虚礼客套,迈开大步径直朝着道观里面走去。
两位道姑拜了个空气多少有些尴尬,咸宜公主也有一些惊讶,萧郎这是怎么了?
“驴兄?哈哈哈!”
萧珪突然发出欢喜的声音,咸宜公主定睛一看——原来他是遇到老朋友了!
戴襆头的驴兄见了萧珪也是分外高光,围着他一个劲的又叫又跳,然后撒蹄就朝后院跑去。
萧珪不假思索的朝它追去。
咸宜公主顿觉婉尔,小声的嘀咕:“没个正型,像个胡闹的孩子一般……”
那两名道姑却是突然有些慌张起来,其中一人急道:“公主殿下,观中后院另有贵客。驸马此去,可别冲撞到了他!”
刚才还是满面春风的咸宜公主,听到这话心中颇为不爽,瓮声说道:“莫非是我阿爷驾临贵观,正在后院,聆听张仙翁之教诲?”
道姑恍然一惊,喃喃道:“不、不是……”
咸宜公主又道:“那就是,太子殿下正在观中喽?”
道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连忙弯下腰来喃喃而道:“回殿下话,太子殿下未曾驾临敝观……贫道失仪,万望殿
下恕罪!”
咸宜公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问道:“那后院除了张仙翁,还有何方神圣,值得尔等如此小题大做?”
道姑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殿下,是腾空师妹的生父,宰相李林甫来了!”
咸宜公主微微一怔,“何不早报?!”
姑道一脸苦色,“今辰李相公突然驾到,敝观始料未及。适才贫道正欲禀报,萧驸马已然快步奔去!……”
“不说了,随我来!”咸宜公主打断了她的话,急急迈步朝里走去。
片刻后,萧珪跟着驴兄走进了一套独立的客院之中。
此间远离道观正殿,周边颇为清净。驴兄走到这里就停下了,颇有灵性的对着房门不停摇头,示意张果老就在里面。
萧珪善意的拍了拍驴兄的大长脸以示感谢,眼睛却落在了院墙一角。那里停着一辆,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下一眼,萧珪看到了摆在房门外的两双鞋子,心中顿时浮想联翩。
其中有一双,是游方道人常穿的黑底白幔布头鞋,它很有可能是属于张果老。另一双,则是一双长筒皮靴。
凭元宝商会大东家的眼光不难将它认出,这是颇受达官显贵亲睐的“犀皮卷云靴”。因其用料考究、做工精良且产量不高,就算是在京城
的权贵圈中,也不是人人都能穿得起。或者说,也不是人人都敢穿——要是家里没个三品以上的当朝大员,穿了这种靴子跑到大街上,是要遭人白眼的。
正在萧珪心中嘀咕,会是哪个京城权贵坐了一辆平民马车,悄悄溜进一所女子道观暗访张果老时,咸宜公主一行数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咸宜公主远远的冲萧珪招手,示意他不要贸然闯入,要他赶紧过去。
恰在此时,房内传出了一个苍老又熟悉的声音,“君逸,是你来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咸宜公主等人连忙停住脚步。萧珪则是抚衣下拜,“回师尊,正是弟子!”
房内传出话来,话中透着一丝喜气,“不必拘礼,进来吧!”
“是,师尊!”萧珪一板一眼的应了诺,回头看了看咸宜公主,对她点头微笑之后,便走进了房内。
咸宜公主没能将他拦住,又不好贸然闯入房中,更不放心就此离去,一时颇为纠结与苦恼。两位道姑苦苦劝她暂去别院歇息,她却迟迟不肯离去,只是一心守在院子外面,静观房中之变。
萧珪进入房中,此间果然是有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在与张果老对弈。
见萧珪进来,张果老随口扔来一句“那边有煮好的茶,自己去倒
”,然后就将注意力全盘投入了棋局之中,不再理会于他。那名陌生的中年男子,则是抬头起来看着萧珪,颇为友善的点头致意。
萧珪报之以微笑回礼,陌生男子便转过了脸去,和张果老一样全情投入棋局之中。
萧珪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的坐了下来,耐心的等候。
最终,陌生男子心悦诚服的投子认负。张果老却未见得有多高兴,只道:“李相公有意相让,老道胜之不武。”
萧珪心中微微一凛:李相公?哪个李相公?
细下一盘算,女子道观,李腾空、李相公——莫非他就是,李林甫?!
思及此处,萧珪不由自主的细细将他打量起来——不像,不像啊!
这与想像中的那位口蜜腹剑、臭名昭著的大奸臣李林甫,形象严重不符。眼前乍一看,他甚至比李适之那个宽和大度、无心算计的老好人,更像是一位“老好人”!
此时,老好人李林甫就像一个走进了老师办公室的乖乖小学生一样,拱着手笑眯眯的说道:“仙翁修行百年,棋艺早已臻至化境。似林甫这般凡夫俗子,何德何能,敢与仙翁一争高下呢?”
张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