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瑱觉得,自己无法回答父亲提出的这个问题。他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正确的答案。
所有的答案,似乎,都是错的……
来曜沉默的凝视他的儿子,过了片刻,说道:“来瑱,如果你想在安西继续待下去,你就必须弄清这个问题,该要怎样去回答。”
来瑱微微一怔,“阿爷,何出此言?”
来曜看了一眼门口。来瑱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把门拴紧,然后迅速的坐了回来,准备聆听父亲的训诫。
来曜沉默了片刻,说道:“为父,可能要离开安西了。”
来瑱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
来曜说道:“虽然朝廷还没有正式下旨,但从当前的一系列举措不难看出,圣人与朝廷已经对我非常不满。等打完这一仗,我就极有可能会被调离碛西。”
来瑱惊讶道:“阿爷并未犯错,这是为什么?!”
来曜皱了皱眉,“难道你觉得,为父这些年来,把官做得很好吗?”
来瑱说道:“虽然西域目前,外有突骑施骚扰,内有小股流寇闹事。但是大体上,西域还是比较安宁与稳定的,百姓的日子也在过得越来越好。大都护府上交给朝廷的商税,也是一年更比一年多。再说了,阿爷为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公正,西域军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朝廷,怎么可能会要撤你的职呢?”
来曜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来瑱大惑不解,“阿爷,是我说错了话吗?”
“你没有说错话。”来曜说道,“只是你的想法,有一点太过简单,太过单纯了。”
来瑱不解的皱了皱眉,“还请阿爷赐教?”
来曜说道:“刚刚你说,老夫为官清廉公正,西域百姓安居乐业,商旅活跃赋税不断。这些,只是一位封疆大吏的本职份内之事。如果做得好,那是应该的;如果做得不好,那就该要受罚。”
来瑱更加不解,“阿爷,不就做得很好吗?”
来曜说道:“老夫,勉强算是做得不错。”
来瑱连忙问道:“那为何,朝廷还要撤你的职?”
来曜说道:“那是因为,朝廷对碛西节度副使寄予的期望,远不止于。你说的这些。”
来瑱微微一愣,突然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来曜继续说道:“但是这些年来,我大唐的国力飞速增涨,名声逐渐扬于海外。当今圣人乃是百代难得出的一位雄主。在他领袖之下的大唐朝廷,朝气蓬勃,锐意进
取。现在如果我要给自己,在碛西为官的经历下一段批语,那就只有八个字: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来瑱,你知道为父在说什么吗?”
来瑱想了一想,说道:“我想,阿爷的意思应该是,大唐的圣人与朝廷,现在非常热衷于开疆拓土。百姓安民乐业,商旅活跃发达,这些东西,已经无法令得他们满足了。”
来曜点了点头,“所以现在你知道,为父为何会要离开碛西了。”
来瑱咬了咬牙,沉默不语。
来曜继续说道:“如果不出所料,我走后,将是盖嘉运接替我留下的位置。”
来瑱沉默了片刻,说道:“难道盖嘉运,会比阿爷做得更好吗?”
来曜说道:“如果这一仗盖嘉运打赢了,圣人与朝廷就会相信,他能比我做得更好。”
来瑱喃喃的说道:“胜利,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来曜问道:“如果胜利不重要,那你告诉我,什么才重要?”
来瑱突然抬起头来,有些激动的说道:“当然是人命!”
来曜静静的看着他儿子,用劝勉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来瑱说道:“就算打下了千里疆土,就算我们杀死了许多的敌人。但如果我们自己数以千计的将士与百姓,惨死在了敌人的手上。那我们拿着这些抢来的地盘与敌人的头胪,能够换回他们活命吗?”
来曜仍旧沉默。
来瑱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人都没了!还要土地和功勋,有什么用?!”
“可以了。”
来曜终于出声,制止了他儿子继续咆哮下去。
来瑱闭上了嘴巴,但他情绪比较激动,脸色已经涨得通红,还在急剧的喘息。
来曜说道:“来瑱,你能如此想,我很欣慰。但是你要记住,这只能是我们父子之间的谈话。你懂我的意思么?”
来瑱咬着牙,很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来曜说道:“不要去恨盖嘉运。就算有一天他取代了我的位置,你也不要恨他。因为就算不是盖嘉运,也会有别的人站出来,去做这些事情。”
来瑱说道:“我明白阿爷的意思,事情的根源,并不在于盖嘉运。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后西域真的换成盖嘉运来主事,那我们这些将士百姓的性命,都将变成草菅,随时可以牺牲,随便就可以拿去换取他的功勋。就如同,现在阿悉言城与拨换城的那些军民一样。”
来曜沉默了片刻,说道:“所以,将来盖嘉运
的身边必须要有人,能够及时的劝阻于他。尽量让他少干一些,拿人头换军功的事情。”
来瑱微微一怔,“阿爷不会是想,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