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公主送来的手帕上面,单只绣了一个“喜”字,别的什么都没有。和这顶级上好的面料比起来,这个喜字可就绣得不怎么样了,甚至可以说,它有一点丑。
所以牛仙童挨骂,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珪记得当初在洛阳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听咸宜公主抱怨过,她有多么讨厌整天窝在宫里,被迫学习女红针线。
现在看到这个粗制滥造的绣帕和歪歪扭扭的“喜”字,萧珪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笨手笨脚的小公主,大眼瞪小眼的刺绣场景。他不禁轻笑了一声,低声自语道:“真不知道她浪费了多少丝绢,才造出了这样一副绣帕……”
牛仙童见萧珪笑了,连忙又凑了过来,满脸堆笑小心翼翼的说道:“萧御史,来大使和数千大军都还在等着你呢!”
萧珪收起了绣帕,看着牛仙童认真的说道:“牛公公,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牛仙童连忙叉手拜下,“萧御史请讲。”
萧珪说道:“安西的这些边军将士们,是为保家卫国、疆场杀敌而存在。我们不该随意的差谴他们。”
牛仙童眨巴着眼睛,“我以为他们和京城的禁军一样,清闲又自在。偶尔拉出城来动弹一下,还会有利于活动筋骨。”
萧珪说道:“他们每天都很忙碌,也很辛苦。他们时刻都在准备走上战场,生死相搏。所以像今天这样的阅兵欢迎仪式,我们以后尽量不要再搞了。牛公公,你意下如何呢?”
牛仙童一个劲的点头作揖,“萧御史教训得是,小人牢牢记住了!小人一切听从萧御史的吩咐行事!”
萧珪微笑点头,“当然了,牛公公的一番好意,我还是领悟到了。萧某在此,多谢牛公公了。”
牛仙童连忙笑哈哈的说道:“萧御史太过言重了!你是主我是仆嘛,小人做这一点小事,那都是应该的!”
“不说了,我们走吧!”
众人上马,萧珪登车,兵马也启行,都朝龟兹城而去。
牛仙童倒也真把萧珪的叮嘱,当成了一回事。众人和兵马进城之前,来曜先派了一员副将进城,将等在城门入口处的欢迎队伍解散了,什么鲜花、地毯也都撤了去,以极快的速度让龟兹城恢复了原貌。就连事先准备的丰盛宴席,也都做了一些改变,一些过于奢侈的美食美酒都被撤了去,换成了一些朴素的食材。
但是这些改变,并没有瞒过萧珪的耳目。因为回程的时候,萧珪叫来瑱坐上了他的马车。龟兹城里发生的许多事情,萧珪已经全都知道了。
对于那些浮夸仪式和奢华酒宴,萧珪全都无心计较。真正让他感到惊讶和恼火的,是牛仙童的真正来意。
这个阉货,名义上是圣人专程派往西域的“军容观察使”。但此前,圣人已经正式委派萧珪担任“碛西黜置使”,代表皇帝巡视西域。现在又添一个军容观察使,二者职能多有重合之处,岂不是多此一举,并有一山难容二虎
之嫌?
但现在萧珪细细一想,所谓的“军容观察使”,明显是一个临时安上的虚假称号,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牛仙童此来西域只为专办一件事情,那就是——将安西节度副大使来曜,带回京城!
甚至也可以说,是要“押”回京城!
听来瑱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萧珪心中真是无边火起,沉声问道:“令尊来大使所犯何罪,那个阉货竟要将他带走?”
来瑱是既愤怒又无奈,只得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我阿爷,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要说患了哪样大罪,倒也不至于。顶多就是……或有一些失职之处。”
萧珪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仗还没有打完,上面就有人急着想让安西大都护,更换一个心腹之人上位了。非如此,不足以窃取安西之战的胜利果实。随后便是大家一起升官发财,彼此互为歌功颂德。一切水道渠成。少将军,你说是么?”
来瑱又叹息了一声,“萧御史是个大明白人。但某些话语会有犯忌之嫌,你我心知即可,便就不必明说了。”
萧珪满在不乎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也是等着升官发财的其中一位,无数人已经准备好了为我歌功颂德。我怕什么?倒是令尊大人,一向不与上峰同心。这或许就是他,真正的失职之处。少将军,你说是么?”
来瑱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双眉紧皱的沉默了片刻,满副迷茫
的说道:“萧御史,你说安西军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呢?”
萧珪看着他,说道:“你其实是想问我,你还有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安西军。是么?”
来瑱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叉手相拜,“还请萧御史教我!”
萧珪摇了摇头,“我教不了。这个问题,你得要问你自己。”
来瑱微微一愣,“我自己?”
萧珪说道:“问一下你自己,你究竟是为何而参军?”
来瑱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迷茫。
萧珪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能够留在你的父亲身边朝夕伺奉,那你或许,应该陪你父亲一起,去往京城。”
来瑱眨了眨眼睛,“那如果,不仅如此呢?”
萧珪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