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宸静静躺在床榻,病容丝毫不减凛冽之气,我抬手抚于他额间,热气源源不断侵入我手背,除此之外宛如死尸。如今秋日正盛,阳气充足,这帐中却觉得萧条黯然。
“世子如何?”
“外伤是小,内伤深刻。”唐大夫道,倒是不觉有丝毫担心之色。
“大夫妙手回春,自是不必担心。”我道,瞧着这世子也不是短命的样子,唤作他哼的一声。“唐大夫不是在株洲口吗?如今大人悄悄与大军会和,六万水师何人统领?”
“军机。”唐大夫道。
“军机?”我一时哑然,我却非军人,充其量不过是郡主罢了,与这军务实在无关。
“唐大夫,郡主方才打发走锦州太守一行,如今王爷不在,世子昏迷,知情者不过你我三人与舒家父子二人。”张潮道。
“这算什么?郡主原就是王爷的女儿,世子的妹妹,若是太守得来,于她有何好处?”唐基一点儿不留情“江山易主之事,总要有些本事的。”
“诶,你...”张潮欲言又止。
“咳咳咳。”待金针旋一而出,卫宸咳嗽而醒。
“快拿温水来。”唐基道“世子不可妄动,金针尚未取出。”
我瞧着唐基把针旋了又旋,那般似乎要扎紧我的肉里,顿时扎针的刺痛感油然而生。“喂些温水。”
我正待起身,张潮便将水递到我的手中,从背后扶起卫宸。我回忆卫浔服侍卫王爷的样子,舀一勺子水递到他嘴边,又溢出,眼光似乎透过紧闭的双眼直直抓住我。
“水都是检查过得,方圆十里水源皆有人看顾,每日取水点不同,世子放心。”张潮道。这才慢慢的喝进去。
“世子内脏受损,不可多思伤神。若是不放心每日饭菜可令郡主先试一番。”唐基道。顿时吧我对他的好感将至冰点,什么鬼,难道我是你们世子的死士?凭什么要我为他试菜?
我正欲反驳,“正是。”张潮先道“郡主与世子一母同胞,体质相似,若有不妥,定能先知。”
“以前是的,如今大了,口味喜好差异甚大,不若请专人试药。”我愤愤道。
“以前世子不喜羊奶,郡主更是连同牛奶也是不喜的。若郡主适这合适便是合适了。”张潮道。
这我倒是记得,端妃曾说卫宸与卫琮皆对羊奶过敏,“世子对羊奶过敏罢了,我是真的不喜。”真的卫洛似乎没有这方面记忆。
“郡主可是和世子吵架了?”张潮道:“大敌在前,世子受伤,郡主且该忍一忍。”
这般便开始教训起我了,刚才还是一副尊从的样子,这人变脸可是比变天还快。心下暗道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没什么可吵的。”我与他共才说几句话,连话不投机都算不上。
“郡主从前何时唤过世子为世子?”张潮道:“不过都是气极了挖苦世子吧。”
这我还真不知,“那你说说平日里我怎么唤世子?”
“郡主真是小气,旧时我们唤世子哥哥,郡主死活不让,说世子是你一个人的哥哥,别人都不许抢。”张潮道。
“你哪儿知道这样多王府之事?”我被噎了一下,心中不平,搞了半天我这个郡主还甩不掉了。
“郡主小时候总爱跟着世子跑,我门与世子交好自然知道。”张潮道。
“不管过去如何,中毒之后许多事我便不记得了,口味喜好也变了不少。”我道:“你便当我是个假郡主吧。”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唐基道:“郡主纵然万般不愿,为了这十几万江南大军,也算积德。郡主以身试毒,孝名满天下,如今照顾世子也是孝悌之意。”
“就是就是。”张潮道“郡主现在是男装打扮,在军帐中照顾世子最为合适。”张潮附和。
这世间纷扰与我何干?保住小命为上,脑中一闪:“那便如此吧,我来照顾世子。。。哥哥。”
“报...张潮将军,主帅回营,传众位将军于主帐议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张潮道。卫宸突然道:“请舒将军进来。”
“不知死活。”唐大夫丢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舒定远参见世子。”隔着屏障,我瞧见舒定远身披军甲,手执铁杖一支,脚步有力,声音洪亮。
“舒将军长话短说。”
“是。今日巡视无异样。京城之中并未有消息传出,向来皇帝刻意隐藏。此番粮草后行,大军先行,辎重明日早上方至。今日锦州太守被忽悠走了,保不齐明日更多人来,若用军法论,则死伤甚多。”舒定远言简意赅。
“我水陆两军瀛洲大捷,趁热打铁演习新阵法,主力尚在江南,各州不必担心。”卫宸道,微弱的声音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
“今日那胖胖的太守说要上书朝廷。”我道。
“六方朝拜,国体为重,兄弟阋墙并不是光耀之事。”卫宸道:“张潮带人去山下,离上贡之日尚有时日,今年江南丰收,你多带些银子采买军中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