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谢知非这个五城兵马司的活儿,不是白干的。
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天,他还是看出了一些眉目——韩煦压根没什么立场反对晏三合替朱家化念解魔。
说实话?
晏三合觉得没必要,这事她连李不言都不想说。
“因为你的原因,韩家驿站每年给五城衙门送五千两的银子,刮得太狠了。”
谢知非忽然坐起来,俯视着晏三合。
晏三合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很不自在,也跟着坐起来。
“难道不是五千两?”
“是。”
谢知非一口承认,“但明年开始,只收他三千两。”
晏三合静了静,“我替他谢谢你。”
“别谢我。”
谢知非勾起唇,“是你的面子。”
晏三合见他似笑非笑,不知为什么,有些恼,“我的面子在你这里,这么管用?”
“是!”
谢知非看着她,郑重其事的又补了一句:“永远管用。”
这个人!
这个人!
晏三合招架不住,恰好这时马车一颠,她顺势侧躺下去。
“行了, 不用你再哄我,我早就已经答应解朱家的心魔。”
晏三合,不是哄你,是真心话。
只是现在不好对你明说。
谢府三爷这个身份,不是事事都能由得了自己。
可也因为这个身份,内阁大臣最得宠的幺子,皇太孙暗下最得力的左臂右膀,我才能护着你安危。
还有。
韩煦拦着你,绝不是为了那五千两银子,一定是另有原因。
你没有说真话。
谢知非看着她背影,眼底淡淡一层怜惜。
这丫头的心里,到底还承受了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
晏三合还真睡着了,她太累,已经好几天没睡觉。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车身还在剧烈的晃动中。
已经是深夜。
她等眼睛适应了暗光,刚想翻个身,突然意识到不对——
不知何时,她已经翻过身来,面朝着谢知非。
而谢知非也面朝着她,双手抱胸,身体蜷缩着,似乎很冷的样子。
他呼吸很沉,热气都喷在晏三合的脸上。
晏三合想撑着坐起来。
又不对了。
身上盖了一条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这人是不是傻?
明明她不怕冷的。
晏三合翻身坐起来,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醒了?”
他声音很哑,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完,掀起眼皮看了晏三合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
晏三合哑巴了,没想到他醒着。
谢知非把毯子往上拉拉,整个人都缩了进去后,又翻了个身。
“那换我睡一会。”
“……”
所以,兄台你刚刚是闭着眼睛在假寐吗?
谢知非不是假寐,而是不敢睡。
这世上男子和女子终归是有不同的。
男人花天酒地,三妻四妾都没事,女子哪怕性子跳脱一些,也会被人说成轻浮。
晏三合虽然不是普通女子,但终究是女子。
男女七岁不同席,偏偏他们要很多天同处一车,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但他却不得不替她爱惜一下姑娘家的闺名。
所以,她睡觉,他醒着;她醒着,他睡觉,这是最相安无事的相处方式。
而且,她单独对着他,明显不太自在。
谢知非知道她为什么不自在——脏的,不好意思呗。
其实他也一样,不想让自己蓬头垢面的模样,袒露在她面前,要脸!
晏三合哪知道某人心中的九曲十八弯,轻轻吁出一口气,暗道以后都要这么岔开来就好了。
也省得自己这副连鬼都不屑的模样,被他瞧去。
晏三合心想事成。
后面的几天,她困了,他精神十足;她醒了,他倒头就睡。
一张毯子你盖过来,我盖过去,到最后也分不清沾了谁的味道更多一些。
偶尔两人都醒着的时候,眼睛都不敢往对方身上瞄。
瞄对方一眼,就更嫌弃自己一分。
最后几天,谢知非感觉自己都快崩溃了。
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啊?
三爷在谁面前都有头有脸,怎么在晏三合面前,回回都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呢!
……
驿站和驿站之间相隔近八百里,就算马车不停歇狂奔,都需要两天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