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中城的准备、”玳善的话语间听起来似乎并没有龙吉想象的那么虚弱,已经将话题飞快地推入了下一个阶段。
“已经差不多了。若是公子您还想要再休息一下..”但还未等龙吉全部说完,玳善立刻迅速地接下了话头,“不必了,我们明天便启程。这一趟的出宫,倒是令宗卿平白多了许多要承担的内容,略微地有些繁杂了。还是得要快些赶回宫去的。”闻言龙吉也便不再说什么话了,只是唯唯地应了句,就跟在玳善的身后上楼回房去了,厅堂里只余下了驿臣一人,亦只是稍稍地停留了,就顾自继续忙去了,只是、自驿馆大开的门里,吹来一阵忽然奔袭的寒风,风吹过木门上悬着的铜锁,发出一阵轻微的咣当的响动,但很快就被四周的空寂给消化殆尽了。
玳善回到房中便一刻不停,下笔成书、一气而就,信封正面上书『东宫正卿宗正严亲啟』一行大字后,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下楼去叫驿臣将这笺加急递回中城,又看着传信官飞奔远去以后才稍稍地放下了心,像是卸下了些重担。
“公子,您已然下定决心了?..”驿臣却忽地叫住了正准备回房的玳善,语气、也从之前的怀疑变作了此刻的担心;玳善愣了一下回头,挤出了一丝看上去其实并不算尴尬的微笑,“先生,要说是决心倒也并不是那么确切,只是我、不愿再被那些伤痕所纠缠,想要踏定脚步与那个造成我伤口的原主认真地对抗一次罢了。”说着,他苦笑了一声,却又收住了自己脱口而出的叹气,但亦是不再愿意更多地透露些什么了。
“哦,是这样吗?..那公子要千万小心啊,那原主若是当真再次见到你大概只会更加的丧心病狂吧..”驿臣大约也猜到了玳善不愿再谈论之意,便立刻缄了口,没有继续说下去,并没有对玳善说出更加详尽的内容,又转向了别处,也不再理会这厅堂之中的后话了。但玳善仍然呆立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快步离开了这个依然渐渐昏暗下来的厅堂,以及可能随时会来扭转玳善希望的可怕的念想,回到了驿馆二楼的客房。
像是什么都无法被放弃,但到头来却依旧是被这些纷杂的过去所纠缠,即使拼命地想要掩饰住这伤口在现实中行进,却终究只是、让这伤口愈发地溃烂至深,脓血又化入腠理,只希冀着能够如时间一般,成为不停流淌的阴郁的大河。
中城,玘英殿内堂,玳玺的床沿上正放着一方叠折整齐的黄绫,其间零星散落着的暗血无时无刻不在冲撞着他的视线,在明黄色的长绫之上,那血迹总是显出了格外扎眼的模样。他没有了那稍稍的睡意之后,却依旧带着满身的疲倦,靠坐在了床沿,抬手摸出了枕底藏着的一封手书,那旧损程度看起来像是时常被他翻阅的物什,手书的笺页上一行小字赫然在目,『胞弟玳玺』,看起来便知是那个为他挡下伤害的兄长。
页内的正文玳玺早就已经倒背如流,却仍然会被这文字所震慑,并使之成为他勉力在这宫中支撑下去的动力,他细细地端详着笺文上写就的墨点,还是可以感觉出其中力透纸背的气力,不由地自语了起来,“善哥,三弟多想在听你叫一声三儿...但这大概、也只能是我的奢望了吧..只希望你在返回之时,这宫中的一切、都还是一切如常,还没有地覆天翻..”说着叹了一口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闲气,顺手把已经翻开了许久的笺页给慢慢地合上了,鼻翼的四周还萦绕着那股似乎是经历了许多的年岁的墨香味,仍渐渐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废殿玘成,宰京命人换了新的宫门锁钥后,这里便重又回复了之前的幽深凄凉,无时无刻都需要思考怎样才不会被悲伤的气氛所吞噬。
镇天国师领命之后便一头钻进了这里,继续为破解这座废殿的禁制而做着持续的努力,只是仍然不清楚会否成为类似以前的暴力的结果;他对于那位殒命的皇后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只是从宫人的见闻之中了解了些只言片语,以及自己于自己前同僚的浅薄的认识,拼凑出了些不知是否正确的剪影,稍微谨慎地窥探着一部分有关于这阵法的零星的玄机,便想着用这仅有的缝隙作为突破口,欲图将这废殿彻底置于裸露之中,不过他这念想也许不是这么简单地能够实现,现实渐渐变作纠缠的锁链一点点地渗透进了他的手脚,以至于让他终竟是无法掀开那黑暗覆盖的蔽罩。
“前辈,在下几番失礼破解您设落的阵法,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地与那些事务划清界线,但却还是依旧被丢进这深渊,几次都险些脱手了能够助我脱险的绳索。只是终于还是勉力活了下来,不过您的做法..究竟是在保护些什么,本来毫无头绪的问题,现在似乎有了一些端倪了,但像是我仍然要继续下去,即使如履薄冰地前行..”镇天国师轻声地自语着,却好像是什么都没有透露的,仅仅是将自己的念想诉说给了身周昏暗而清冷的空气,但是那些有关于纠缠的相交,已经渗透入血液。他伸手取过一张暗黄的符纸,拾笔饱蘸了一毫朱砂在其上细细地画起了即将发挥其功用的咒文,只是那朱砂却像是一抹浓稠的血迹,浸染进桌台,也顺便地入侵了使用之人的指缝,却也似乎能够反射出一丁点儿的微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