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时节,春-光浓似酒。
云瀑之下的湖边天碧如蓝,水清如镜,花树夹岸盛开,整个天地锦缎铺装。
洛光霁心不在焉的握着鱼竿,目光飘向了望凌峰的半山腰。
“鱼漂动了动了。”
洛光霁闻言扯了一把,饶是他武功盖世,也只来得及拽出一个没了饵的钩。
耳边传来墨星岚的轻笑,洛光霁若无其事的重新抛竿入水。
“老谷主,您搁这效仿姜太公呢?”
墨星岚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洛光霁,笑着把玩手中的方形机括,“他钓的是西伯昌,您这是钓哪出?”
“寻一方碧水,觅一处幽静,一杆一世界,一漂一浮生。”
洛光霁端着架子,高深莫测的说罢冷睨了他一眼,“你这孩子除了奇淫巧技,也无甚可取之处。”
墨星岚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如今还能用这语气说他一声孩子的,除了洛光霁,也挑不出其他人来。
“您担心里面那个,也不用挤兑我吧。再说了……”
他颇为无奈的压了眉梢,“晚辈可是劳心劳力按您的吩咐,倾尽毕生所学,半点没藏私,都给她招呼上了。”
洛光霁看着墨星岚,一肚子气倒灌回来,噎得他胸口发闷,握着鱼竿的手紧了一紧,带着鱼漂也略有浮动。
墨星岚笑出了一脸褶子:“老谷主,这是没想好拿什么理由训斥我?”
洛光霁目光落在远处的空山远景,淡淡道:“老夫训斥你,还用得着理由?”
“老谷主说的是。”
墨星岚搭上手中最后一廓,献宝似的递到洛光霁眼前,“冉儿要是能出来,这银花夺,我就送给她。”
洛光霁垂眸看了一眼,瞧那模样有些像暗藏袖中的特制箭匣,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墨星岚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俗物。
墨星岚见他搁下鱼竿起了身,就知道洛光霁这是要试一试的意思,当下先揖了一礼:“得罪了。”
漫天云霞照亮了那匣中射出的细细银线,仿若万千流星奔赴而去,向着洛光霁所在之地汇聚坠-落。
洛光霁手持剑鞘在空中旋过,银色细线被剑鞘绞住,随着他手腕的幅度,如同一个稀薄的银色漩涡,在旭日下飞速盘旋转动,如花盛开。
墨星岚点指操控,被绞住的银丝抖动脱落,于半空中汇成薄片,犹如通透的花瓣,银光闪闪在洛光霁周身蔓延扩散,又忽然收苞。
若非洛光霁腾起及时,换作旁人怕是一击绞杀。
洛光霁刚要下落,就见那含苞的银片突然怒放,瓣瓣银花一层叠着一层,借助上一瓣的力量坠开下一瓣之上,不停推进,飞旋而来。
空灵碰撞的声音源源不绝,在日光湖色中折射出银花细碎的万丈光芒,追着洛光霁纵横在叠翠之间。
锦绣花树在洛光霁踏足下簇簇起伏抖动,落下雪也似的片片花瓣。
墨星岚肩上落了一道力,耳边响起洛光霁微微上扬的语调:“东西不错。”
墨星岚停了动作,所有绚烂皆收于匣内,他转身,面上有着掩不住的骄傲:“可算得了您一句夸。”
洛光霁目光从那匣上离开,看了一眼天色:“向径送午膳来了。”
墨星岚收着鱼竿,提着空无一鱼的篓子,话没说一句,意思全摆了出来。
洛光霁不经意瞥了一眼望凌峰,不着痕迹的迈了步子。
已经第七日了,他难免忧心。
落在后面的墨星岚安抚道:“即便冉儿出不来,也总不会折在里面。洞内我存了肉干,仰头能接着露水,您老就别顾虑了。”
洛光霁在前面压着声音,沉沉的问:“要是残了呢?”
墨星岚将鱼篓挂在竿上,扛在肩头,低头拾阶,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那是她学艺不精,合该在山上再呆两年。”
洛光霁步子一顿,墨星岚赶紧续道:“那不是还有黄大夫在呐,只要没断的支离破碎,都能……”
他话未说完,一道青光在眼前乍现,青凛若霜的剑气在他抬头时激的两鬓白发翻飞不止。
持剑的洛冉手腕翻飞,收剑回鞘,对着他弯腰行了一礼,凉凉道:“墨爷,您可真疼我。”
墨星岚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洛光霁压着声音不是怕泄了担心的情绪,而是恐露了欣喜之意,还故意当着正主的面,问了那么一句,这老谷主真是蔫坏。
他笑的一脸慈眉善目,虚扶了洛冉一把,接着她的话道:“那可不,墨爷还有个做了三年的宝贝要送给你。”
洛冉顺势起身,见洛光霁微微颔首,看来那宝贝师尊是试过了,当下也笑的一脸天真灿烂,上前主动接过他肩上的鱼竿。
“费了墨爷千日心血的宝贝,我这可怎么好意思。”
洛冉话这么说着,另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
墨星岚在她手上搭了把力上了台阶,拉着洛光霁边走边道:“急什么,用完了午膳在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