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午前。
河内。
今天,已经是唐军火力全开的第四天了。
激战仍在继续,唐军将数十架新型投石机架设在外城城头,集中火力猛轰内城南段。
只要能轰开一点,让大军突进去,郑军绝守不住。
半空中,石弹如雨,仿佛雷霆震怒,不时的轰击在内城城墙上,炸飞无数的碎砖烂瓦。
因为怕唐军趁势抢城,所以,郑军根本不敢下城。
时不时便有郑军被石弹击中,好一点骨断筋折、身负重伤,有的便是直接被砸成肉饼。
但在王泰的威逼下,郑军也只能忍受着巨大的伤亡,在城头苦熬。
然而,谁都知道,内城撑不了多久了。
经历了唐军投石机的三天猛轰,内城南段已是多处开裂、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
河内,毕竟不是长安、洛阳这样的巨邑雄关,经不住这样祸祸的。
南城下的一处藏兵洞中,王泰坐在一个石墩上,神情有些呆滞。
他是王世充的亲侄,年轻、帅气,精通兵略,是王家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翘楚。
便是太子王玄应,也远远不及。
曾经的他,是那样意气风发,幻想着在战场上指点江山,谈笑间,樯橹便灰飞烟灭。
三国时的名将周瑜,便是他最为崇拜的偶像。
然而,事实比他想像中残酷得多。
别说大杀四方了,平生第一战,就被刘德威打得灰头土脸、龟缩在内城之中不敢出门。
他使劲浑身解数,却也只能力保内城不失,苦守待援。
然而,遭瘟的唐军弄来了新型的投石机,射程极远、威力巨大,内城眼看也守不住了。
至于援兵,更是别想了。
他被围许久,洛阳的战况虽不清楚,但也能猜到肯定不太乐观,否则,早有援兵来了。
昨天,河阳浮桥冲天的火光更是让他断绝了最后一点希望。
现在,就算有援兵,仓促也过不来了。
“殿下,您吃点东西吧?”有亲兵端了一碗羊肉搏托(羊肉面片汤),递到了王泰面前。
“端走吧。没胃口。”王泰摆了摆手。
曾经雄姿英发的帅气青年,在这一个多月里,已是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胡子拉碴。
再加上城破在即,前途无望,更是意志消沉、浑浑噩噩。
亲兵无奈,只好端走博托。
就在这时,副将赵鲁匆匆而至。
这位郑军悍将也是眼窝深陷、一脸疲惫,这三天,他几乎没敢合眼,一直驻守在城上。
“殿下。”赵鲁恭敬的拱了拱手,对这位年轻的宋王,他还是挺佩服的。
“坐吧。有事?”王泰指了指一旁空着的石墩。
赵鲁坐了下来,神情有些犹豫,显得欲言又止。
王泰多聪明的人,心中便有些猜测,叹了口气道:“赵将军,有话便直说吧,孤不怪你。”
“诺。”
赵鲁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将士们觉得守不住了,他们想托末将问问,能不能——”
“他们想降了?”王泰打断道。
“是的。”赵鲁有些惶恐。
王泰就知道是这样,仗打到这个程度,如果他不是王世充的亲侄,他也会考虑投降。
毕竟,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他沉默了片刻。
如果只是极个别郑军动摇,他可以强行镇压,但三军皆如此,那他便也回天乏术。
他若敢胡乱杀人,那郑军包准立刻兵变。
半晌,王泰才缓缓道:“孤是陛下亲侄,不能降!”
“不过,孤不勉强大伙,兄弟们的确是尽力了。如果城墙被破,大伙就都降了吧。”
“孤、孤不怪罪大家。”
赵鲁松了口气。
虽然王泰没允许现在就降,但至少给了大家一条生路,没再逼着全军决死巷战或突围。
“那末将便去告诉将士们。”
“轰隆!”
赵鲁话音刚落,耳旁便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般,脚下的地面也像波浪般起伏。
王泰和赵鲁一呆,二人迅速冲出藏兵洞,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只见有一段三、四十米高的城墙已然经不住唐军石弹的反复蹂躏,终于垮塌了下来。
一时间,碎石烂砖堆积如山,烟尘冲天。
不少郑军被掩埋在碎石中,或者被击伤,发出凄厉的惨嚎。
王泰一脸绝望,他刚同意城墙后郑军可降,没想到城墙立马就塌了,这难道就是命吗!
“杀!”
见到内城终被轰塌,早就待命的大批唐军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向着缺口处蜂拥而来。
他们绝不会给郑军封堵缺口的机会和时间。
河内,完了!王泰脑海中一片空白。
“殿下,”一旁的亲兵队长冲了上来,焦急的抓住王泰:“河内守不住了,末将掩护您突围。”
“走?往哪走?”王泰一脸茫然,河阳浮桥已断,他们回不了洛阳了。
“殿下,去陟州!那是窦建德的地盘,离此不到百里。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