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外,空无一人。冒着烟柱的海底热液释放出硫磺般刺鼻的气体,高温让几乎所有的生物倶不敢靠近。
主上已经回去了。
白日温柔的光芒透过水泽洒在风氏的面具上、破旧的衣袍上,水光潋滟多情,他停下脚步,抚了抚脸上斑驳的面具,忽而开口:“阁下是何人?”
他不曾回身,海底似乎空无一人,不知对着谁言。没有人回答他。
他负手,回转过身,仰头对着礁石顶部,那里站着一人,在其背后,静静注视,已然良久。
“我来,带走一人。”那是个穿粗布氅衣的黑须老人,身上衣物泛着未经渲染的微黄本色。他淡淡开口,面带微笑,仿佛只是过来宣告一声。
风氏看了看那老人空洞无神的眼睛,笑着开口:“阁下,莫要自信太满。”
那老者,能找到这里绝不平凡。
但他是个瞎子。
风氏笑了笑,脚步微挪。
那老者,正是耆老。他寻迹追踪至此,听到洞内无力的咳嗽声,心知不可再行拖延。当下,自袖中拿出一物。就是那一刹那,风声已至……
那物挡在面前,稳若泰山,强劲的风刃撞在黑漆漆的表面,消弥无形。
风氏看向那物,却是一个龟甲制成的卦盘,只巴掌大小,横亘在耆老面前,护住他的要害。那人笑了笑,前仰后合,笑得不可抑制:“伏羲氏。你是伏羲的后代弟子?”
“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伏羲氏的痕迹……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耆老不再笑,他不回答对手的问话,相当于默认。他叹息:“今日我打不过你,你也难以战胜我。若鏖战,情况却很难说,你形神微弱,土偶人的身躯容不得你这般强行调动灵力……”
胸腔振动,风氏的胸腔内溢出阵阵笑声。“我可能会输,但风氏决不能认输,”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语气转瞬阴沉,“伏羲氏出自风氏。伏羲,万年以前,自立门户,创八卦,施教化。这等丰功伟绩,风氏小辈们甚为折服。然,毕竟,伏羲氏与风氏已不是一家。哪来什么情分?我又有何必要,要听伏羲氏的小弟子,对我敦敦教诲?你来抢人,我自然只能阻止。”
幽凄冷暗的海底洞穴外,有人在说话。
疾风掠过,水波搅动,几瞬后,复归平静。
玉色天光涌入,锅盖掀开,锅中倒扣着一口大碗,大碗上放着黑黝黝的老菱角,还有昨晚剩下的糖炒栗子。初秋白露,屋外桂魄飘香。她的手由一人牵着,那模糊的身影像极了大哥,又不同大哥超脱出世。他是个普通的凡人,他的身上浸透了秋冬街头最普通的烟火气,他温和地笑着,触动她的心弦。
盛了小半碗滚烫的栗子,用锋利的菜刀切开栗子的底部,那个模糊的人影小声说道:“栗子圆滑,小心别伤到手……左手要摁住,刀口朝外,左手指关节抵着刀身。这种小栗子,切好后,趁热剥,就不用难为你的后槽牙去咬开它了。也可以呢,用剪刀在中间划开十字,再剥除,这种方法,对付大板栗更加轻松好用……算了,还是由我剥好吧,再送给你吃……”
芸初看见那个“自己”轻声应答,笑得开心,不由的眼眶微湿。想出口唤他一句,又不知说些什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望着锅中的小食,不无幽怨地笑嗔道:“我等了很久了……”
牵住那人的手,她握得很紧。
转而,又是凄风苦雨的荒野。远方,星流霆击,万鬼哭嚎,摇曳的长风、枯草,看不见一丝生机。两军对垒,死伤遍野,旌旗破碎,血流漂杵。
一辆车。
一辆特殊的独轮小车。
初初看上去,寒酸的很,与农家小院农夫常用的推车别无两样,甚至更为简陋。
但那辆车的扶手上,插着一面旗。旗帜上绘制着一面原始的八卦盘,八卦盘四周围坐着熊、蛇、玄鸟、夔牛、长角的公羊……
那本是一辆别致的两轮小车,车上挺立着一个木制的小人儿,它由人推着,转动轮毂,行驶在坑洼不平的泥地。
车内发出声音,车板底下藏着大大小小的木制齿轮,轮毂的转动与齿轮的转动互相啮和,牵引装置的运行。它们发出咔咔的响音,孩童手中玩偶般大小的木人,手掌左右晃动,始终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
后来,敌人打掉了其中一个轮子……
烈烈风吹起,那旗帜飘扬起来。衣衫褴褛的老人扶着独轮车,勉力不让它跌倒,在泥泞的沼泽中,艰难地行进着。他的身后,跟着一行人,呼呼喝喝地喊着“杭、杭、杭”的号子,也是衣衫褴褛、兽皮裹身,他们的嘴角紧抿,手中拿着破旧的石斧、石镰、石矛,步步往前。
那辆破旧、可笑的独轮车,指引着他们的方向。
但他们丝毫没有觉得可笑。
那些人眼神坚定,灼灼目光,快要堪破黑雾般的迷障……
大风刮过,天光流泻,暮色中,挣脱出的光芒,为顶上片片飞掠的云层镶上金边。那些云,似被一只大手所阻,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