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寺的僧房里,金羽环视一圈,神情难掩嫌弃。
蒯信收拾着床铺,见自己主子站在屋子门口,不肯挪动一步,轻叹口气,擦了一张椅子搬过去:“主子,先坐吧。”
金羽咬牙看了一会儿面前的椅子:“我要慕容莲华大半条命。”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怎么可能来住僧房?
还是如此粗陋且陈旧的僧房!
蒯信费力地弯腰擦着桌子,敷衍应道:“好好好,杀了也行,不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的事?”金羽坐在椅子上,不屑冷嗤,“她若是没有点手段,你以为她能活到今天?”
蒯信洗了洗双手,擦干净,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壶,递给金羽:“您喝水,您喝水。”
少骂两句吧小祖宗,您真以为南安城的隐卫是吃素的?
金羽不喝,挡开他的手:“要热的。”
蒯信干笑一声:“得嘞。”又跑到一边,清洗茶壶茶盏,着手烧水。
他在这边忙里忙外,金羽就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拎了一串来历不明的佛珠,有模有样地转着圈。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回头看见金羽一脸似笑非笑。
蒯信在心里念了句:真难伺候。
但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么多年来,他为报千金一掷的恩情,跟着金羽四处行走,几乎已成了本能。
金羽待他不薄,甚至可以说是宽纵。
不论外人怎么看待这位溍水王世子,落在蒯信眼中,这位小主子无非是骄横独断了些。
年纪小小的世子爷嘛,可以理解。
金羽懒洋洋地唤他:“阿信。”随手从腰间解下了什么东西,往他面前一扔。
蒯信一头雾水地接在手里,是个香囊,仔细看看,仿佛还能看出主人往日的精心爱护。
但金羽抛掷的动作毫无怜惜,“这东西哪来的?”
蒯信还没反应过来,金羽便又从怀里掏出来个匣子模样的东西,当头砸了过来。
蒯信手忙脚乱地接住,这才免于脑袋开花。
“还有这个玩意儿。”
蒯信打开锦盒,端详了一会儿修补完整的梅花玉簪,又解开香囊,翻出血书瞅了瞅,摇头道:“主子从未在身上携带过这些。”
金羽抿了口刚烧好的热茶,舌尖舔了圈嘴唇,神情狠戾。
“去查查它们的来历,看看是何人放到我身上的。找到之后,不用回禀了,直接拔了舌头砍断四肢,扔到大街上。”
蒯信小心地将东西收起来,应道:“是。”
金羽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去找个适合让我扮演的角色。”
………………
无念是安和寺里的小僧弥,负责每日进香时,为香客呈上香炷。
听说三日后,莲华长公主会亲自来庙里烧香,给早逝的楚皇后祈福。
所以南安城的隐卫已经陆陆续续地住进安和寺,提前布置场地。
回僧房的一路上,都有隐卫来来回回地巡逻,无念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匆匆赶着路。
踏进僧房后,无念轻轻地松了口气,准备去拿换洗的衣服,双手刚摸上柜门,突然感觉到喉咙处抵了个冰凉锐利的东西。
有人在他脑后低喝一句:“别声张,转过身来。”
无念脑中嗡鸣一声,下意识认为遇到劫财的盗匪了。
他胆战心惊地随着身后那人的动作转过身来,哆嗦着道:“佛门清净,没有钱财……”
颤音在他看到面前翘着二郎腿啜茶之人的时候,断在了嗓子眼里。
对面的人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眉眼间满是矜贵傲慢之色,穿着打扮也是富贵模样,不像是来劫财的。
无念小心地瞧着他,谨慎问道:“这位施主,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富贵公子好脾气地笑了笑,放下茶盏:“你猜?”
无念勉强转了转装满了经书的小脑袋瓜,突然听到门外巡逻的隐卫暴喝一句:“站住!干什么的!”
而他身后之人持刀的手突然一紧。
脑海里一道灵光忽的闪过,无念开口就要叫嚷求救,却在开口前一刻,督见了富贵公子似笑非笑的眼。
又哑了。
金羽一挑眉,收起指间没有掷出的无鞘短刃,很是满意:“不错,是个识相的。”
他冲蒯信摆了摆手,“阿信,不要动不动舞刀弄枪的,捆起来。”
没过多久,小僧弥无念,被捆成一只粽子,丢在了金羽面前。
他望着金羽,惊恐万状。
金羽笑道:“别紧张,先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迫于金羽的威慑力,无念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每日做的事交代了个清楚。
“若是莲华殿下来进香,还是你上去送香炷吗?”
无念有点害怕他,点了点头:“住持没有别的交代,应该还是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