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带着几个下人出去了,林嬷嬷惶惶不安的跪在堂下,一旁的管事嬷嬷们皆垂首低眉,再规矩不过。
而堂上方慧君坦然静坐着,翻开桌上的账本教宋知绾看。
宋知绾看着母亲沉静美好的侧颜,心中很是惊奇。
她从前想着改变她娘前世的悲惨结局,自回来后有意无意地帮她娘建立自信,却一直收效甚微,没想到经过昨天落水一事,她娘就好像真的变了个模样,原来在她娘心里,什么都比不过她的性命安危重要啊。
“夫人,都到了。”
青鸢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几个灰衣婆子,虽然都有些不解,但一一到方慧君跟前行过礼,都十分恭敬。
“行了,将你们各自负责的部分全都一一道来,”方慧君抬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落在一旁的冯嬷嬷身上,“就由冯嬷嬷来重新算一算。”
冯嬷嬷面有喜意,上前恭敬应了,就接过账本和算盘,开始算了起来。
采买这事不是林嬷嬷一个人管的,她底下分了好几个人,有的负责膳房的食材,有的负责府中的器具,有的负责出行的车马,各自记账各有收据,再交由林嬷嬷统一管辖。
眼看着底下林嬷嬷的神色越来越忐忑不安,冯嬷嬷越算越心惊,这老东西往日看上去一副清高样,她们吃些回扣都在那儿阴阳怪气说三道四的,敢情是将公中的银子当做了自己家的,这假账做的明目张胆,一颗鸡蛋都往三倍以上报,怪不得穿得起锦绣坊的衣裳呢!
算盘拨得哗啦响,等到算出结果时,冯嬷嬷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已经麻木了,就是她在府里再干上三十年,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夫人,奴婢按照小管事们手中的各项收据,与林嬷嬷交上来的账本对照,一共是差了一百两纹银。”
一百两!也就是说,林嬷嬷一个下人,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虚报账本,共盗窃公中一百两!
宋祁正身为七品县令,每年的俸禄也才八十两!宋府外头那些铺子每月的进账,加起来也才七十两。
方慧君面色凝重,看也不看地上瘫倒的林嬷嬷,“去请老爷来!”
“夫人!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林嬷嬷一把年纪了,连滚带爬跪倒方慧君脚边,苦苦哀求道,“奴婢是有苦衷的,奴婢家中的儿子不争气,欠了赌债,那伙人上门来讨,不给就要砍奴婢儿子的一只胳膊,那怎么行啊,奴婢是走投无路了,奴婢是真的没办法啊夫人——”
“林嬷嬷在府中多年,府里也不是不近人情,按照你所说的,你大可以报到爹爹面前,你是县令府的家奴,难不成在淮阳县里,还真有人敢至国法于不顾,对你儿子动私刑么?”宋知绾皱了皱眉,不解道。
方慧君眼中闪过的一丝犹疑散去,“务必要将老爷请过来,再派人去林嬷嬷房中家中,看看有没有不属于她身份的东西!”
“夫人!”林嬷嬷面如死灰,彻底瘫倒在地。
宋祁正来得很快,随着青鸢一进门,就见屋子里气氛紧张,方慧君绷着脸,将冯嬷嬷新算出的结果给他看了,又把林嬷嬷交上来的假账本给他,宋祁正不明所以,可看见账本上七文一颗鸡蛋五十文一捆白菜的记录,他皱了皱眉,继续往下看,一直到最后,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刁奴!”宋祁正抬脚就踹在林嬷嬷的左肩,他气得面皮发抖,怒形于色。
“夫人,老爷,这是在林嬷嬷家中搜到的五十两纹银,还有一根纯金打造的簪子。”
宋府的家奴们都居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平房里,离得近,进出十分方便,青玉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
看着青玉手中的盒子里她攒了许久的满满一盒碎银子,还有那好不容易打造的金簪,眼见着宋祁正目光冰冷,林嬷嬷自知逃不过去,被踹过的左肩火烧火燎的疼,她颤着身子跪伏在地,不敢再言语。
“来人,将这婆子拉下去,身为奴籍,胆大包天,以公谋私,盗窃主家的银两达百两之数,就将人——”
“爹爹!”
宋知绾突然道:“林嬷嬷只是一个下人,就算暗地里吃些回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贪墨公中银两?”
“这么明目张胆的假账,娘亲一看便知,怎么安姨娘掌家多年,却都没有发现呢?”
为什么呢?因为林嬷嬷就是安姨娘授意,仗着掌家之权在手,安姨娘与她遮掩,大头进了云香阁,小头落入林嬷嬷的口袋,那一百两还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没有记账的,还不知多少呢!
宋知绾点到即止,宋祁正拧了拧眉,沉沉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方慧君道:“辛苦夫人,将府中规矩立起来,好好调教这些下人了。”
他脚步匆匆,也不等方慧君回答,就出了慧心院的大门,直接往云香阁的方向走去。
宋知绾不免有些失望,她爹没有深问下去,难道是想放过安姨娘么?
方慧君却是没多大感觉,反正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她只在乎自己的女儿。
出了林嬷嬷这一桩事,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