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过后,恢复大朝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淮州水患一案的裁定。
关于此案,有不同的两种声音。
一方要追究户部工部几位大人的失察之罪。毕竟,丢失官银可是大罪。而且,那批官银至今下落不明。尽管他们设法将这笔银子给填上了,可犯下的错却不能免,必须从重处罚。
另一方则觉得,几位大人皆是有功之臣,建造的大坝之所以溃榻,并非偷工减料,而是有人蓄意破坏。若是罚得太重,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双方为了这个案子争论不休,一直没个定论。
好不容易过完年,旧事重提,朝堂上少不得又是一番舌战。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显得格外安静。
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他都已经习惯了。
等诸位大人吵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双方各执一词,朕也不好偏向谁。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戴罪立功,众爱卿以为如何?”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都惊呆了。
小皇帝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跟他们设想的不一样?!
小皇帝不动声色地朝着顾晏的方向瞥了一眼,眉毛不自觉地上扬。果然啊,看着百官吃瘪的样子,心情就会格外的好。
“众位爱卿,意下如何?”小皇帝见他们许久不吭声,于是又问了一遍。
“陛下圣明。”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只得纷纷跟着附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只要查到那笔官银的下落,朕就赦免了他们的重罪,从轻处罚。”小皇帝将奏折拿到一旁,准备继续下一项议案。
就在这时候,镇国公一派的某位官员站出来说道:“若三年五载都查不出来,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臣以为,应该定下一个期限。”
“童大人说的有理。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个人起了头,好些人也都跟着加入。
小皇帝点点头,这一点他就料到了。“那诸位大人觉得,多久之内破案比较合理?”
“事情出在淮州,路途遥远,臣以为半年比较合适。”
“半年太久了,三个月。”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查起来很困难,五个月差不多......”
“这也太宽裕了,顶多四个月!”
一群人又开始吵了起来。
小皇帝揉了揉眉心,淡定看戏。
最终,一番讨价还价后,期限被压缩到了百日。
退朝后,小皇帝依旧将顾晏召去了承恩殿。
“太傅去淮州查案时,可发现了什么线索?”小皇帝有心保下李四等人,所以才想着从顾晏这里打探消息。
顾晏倒是没瞒着,将自己的猜测说与小皇帝听。
“宁王?”小皇帝挑了挑眉,似有惊讶却又似释然。诸多藩王里,宁王名声最好,但也最叫人摸不透。不同于那些异姓王,他是先皇的亲弟弟,他的亲叔叔,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一直深受先皇的信任。
“先皇在世时,不止一次地夸赞宁王重情重义,忠厚老实......”说完,小皇帝都忍不住笑了。“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就怕是装出来的......”
顾晏拢了拢袖子,说道:“臣有一事要奏。”
“太傅请讲。”小皇帝伸了伸手。
“臣想查阅当年宫里赏赐朝臣御用之物的档案。”顾晏不想再半夜翻墙,于是大方地提了出来。
小皇帝对此感到很意外,不过面上却依旧表现得很平静。“可是有什么关联?”
“臣查到一些线索,怀疑宫里有人被收买。”顾晏说话点到即止。
小皇帝沉默着,没有开口。
他知道,顾晏说的是事实。不管哪朝哪代,皇帝身边都会有旁人的眼线。伴君如伴虎!那些臣子们想要揣测皇帝的心思,自然需要了解帝王的方方面面。要怎么才能了解一个人呢?当然是靠宫里的人!侍卫、宫女、太监,都可能被收买。
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多疑。好些皇帝,还是死于身边亲近人之手。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心情。这偌大的后宫,形形色色的人加起来上万,不可能都是忠心于他的,有别人的探子也属正常。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顾太傅有所怀疑,对他而言是好事。
只有揪出了那些居心叵测的探子、眼线,他才能活得更久。
想到这里,小皇帝神色逐渐变得泰然。“太傅说的可疑之人,是谁?”
顾晏拱了拱手。“尚未得到查证。不过陛下放心,此人已经死了好些年,不会危害到陛下。”
“死了?什么时候?”
“三年之前。”
“又是三年前......”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三年前,先皇驾崩。
三年前,先太子失踪。
三年前,他登基为帝。
那探子,正好也死在了三年前!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是什么身份,姓甚名谁?”小皇帝握紧了拳头。
“一个叫紫鹃的宫女。”顾晏思索片刻,答道。
“紫鹃?”小皇帝一听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