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潮湿的地道走了许久,不知拐了多少道弯,沈嫣终于看到了一扇门。
那是地道的出口。
她的手被一身黑衣的男子牵着,掌心相贴,在这湿冷的环境里温暖着彼此。
沈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完全可以让他松开手,独自行走的。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未能说出口。她想要试着理智的分析出其中的缘由,可偏偏脑子在这个时候根本不听使唤。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规矩,什么清誉,她默念再多遍的女戒,女训都没用。
走在前方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矛盾,握着她手的宽阔手掌不由自主得收紧。
“地面生有苔藓,湿滑无比,还请公主莫要松手。”他开口道。
沈嫣唔了一声,迈着步子继续向前。仿佛是为了照顾她,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跟步调,好让她能够轻松地跟上。这一点,沈嫣如何不知。
他的细心,令她微微动容。
这世上,愿意迁就女子的男子并不多,她运气好,竟接连遇到了两个。一个,是当朝太傅顾晏;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人,她的驸马,冥殿鬼主梅景予。
沈嫣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她何德何能!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不难感受到他们对她的好。顾太傅看似冷漠,却每每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助,让她免于落入别人的陷阱;梅公子言语轻挑,玩世不恭,但却从未强迫过她履行做妻子的义务。
尽管他口口声声说是相互利用,是名义上的夫妻,可仔细回想起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最后得利的都只有她。她公主的身份,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便利,甚至还给他招惹了不少的麻烦。
就好比这个时候。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的命怕是要交待在沈媱的手里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何时成了苗疆巫医,又为何出现在宫里?”
“梅景予”一边探路,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凤华公主那般在乎容貌的女子,又岂能甘心顶着那样一张丑陋的脸。宫里的御医无法治愈她,她自然会想别的法子。”
“前些时候,听说有人四处招揽名医,便多留了个心眼儿,叫鬼卫暗中盯着,结果查到了崔家。不用多想,肯定是为了凤华公主。”
“于是,我便命人假扮苗疆巫医,称有法子帮人恢复容貌。谁知道,崔家就信了,把人举荐进了宫里。本想着戏弄戏弄凤华公主,结果却听见她与禁军侍卫密谋说要对付你......”
“所以,你将计就计,亲自扮演起了巫医,好趁机救下我?”沈嫣替他说完了未说完的话。
“梅景予”没有否认。
“沈媱久居深宫,不懂医术,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换脸术?”这一点,是沈嫣怎么都想不通的。
“这就要从崔家说起了。”“梅景予”轻叹一声,娓娓道来。“崔家祖上曾出过好几个皇后贵妃,据说个个儿美若天仙,宠冠后宫。前朝有一位得宠的崔贵妃,因为太过得宠,遭其他妃子嫉妒,一个不慎被人下药毁了容貌。跟凤华公主一样,御医们束手无策。但没过多久,这位崔贵妃便神奇地恢复了容貌,愈发得皇帝宠爱,甚至还生下了皇帝唯一的儿子。”
“她便是用了换脸术?”沈嫣一只手搓着手臂,觉得毛骨悚然。
换脸,那得多疼!
而被剥下脸皮的人,又何其无辜!
“相传,那位崔贵妃的母亲曾是苗疆圣女,这换脸术便是她替贵妃完成的。换的,还是崔家同族姐妹的脸。”“梅景予”语气平静地讲述道。
“好残忍。”沈嫣脸色泛白,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据说,只有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才能让脸完全融合,且不被别人看出破绽。”他接着往下讲道。
“因为是同族,血肉相融,容貌也大多相似......”沈嫣忽然能理解,为何沈媱非要害她了。一来,因为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身上留着一部分想通的血。二来,她的皮囊是沈媱最满意的。最后一点,她没人护着最容易的手。
想到这里,沈嫣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凭什么她是被欺凌的那一个!
小的时候,被沈媱捉弄,差点儿死在枯井里;稍微大一点,又因为嫉妒她的容貌,动不动就朝着她挥鞭子;之后入了宫,册了公主,她又是陷害又是栽赃,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她就不明白了,哪里来的深仇大恨,要让她这般对她!
“梅景予”见她沉默了很久,心疼地出声安慰。“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恶人,是从骨子里就坏透了的。但凡稍觉得不如意,就要通过欺负他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你没有任何错,错的是她们。”他坚定的语气,让沈嫣鼻子微酸。
“我没错吗?”
“你当然没错!”“梅景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拥抱她。
沈嫣依偎在他的怀里,眼泪哗哗地往外流。从一开始的一颗两颗泪珠子,到后面根本停不下来。这一刻,所有的恐慌、害怕、委屈、愤怒,倾泻而出,尽情释放了出来。
她的呜咽声,险些让“梅景予”的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