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前两年的教训足够深刻,今年的书院终于放弃了直接下发冬服,而是改将提前绘制好的冬服图纸发下到了学生手里,由学生自己拿回家中寻人缝制。
因无需顾虑制衣经费,书院给的冬服图纸也很不客气,足足有十几来张。
除去披风、大袖、斗篷这等外罩的衣袍,还有一套方领琵琶袖短袄搭配马面裙,一套交领长袄搭配褶裙。图纸之上,要求的颜色、绣纹皆有一一注明,更有书院推荐的制衣铺的名字。
这下可把西苑的女孩子们给高兴坏了。
致远书院的学生俱是权贵,自然不会因制衣这点小钱为难,只是致远书院非要自己下发院服,却又被经费掣肘,导致样式单调。如今没了这方面的限制,院服的样式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叫这些爱俏的姑娘们如何不开心。
更有人讨论起了明年的夏服,若还是直接给图纸的话,她们希望能把夏服也换了,于是都趁着先生还没来,各自议论不休——
“换些别的颜色吧,总穿红白二色,我都快穿吐了。”
“比甲!秦嘉女子书院的夏服里有青绿绣竹的长比甲!看着可文雅了!”
“什么都好,我只希望夏服能薄点,我姨母前年从阴楚带回了阴楚国女子的暑衣,是一件立领对襟的白纱衣,内衬红主腰,别提多凉快了。可惜去年断了通商,也不知这几年可有什么新样式。”
“便是有你敢穿吗?阴楚是女帝掌权,阴楚的朝堂之上也大多都是女子,自然是女子如何打扮都无人置喙,我们这边可不行,当心太出格,连累了家里人。”
“啧,不说了,先生昨日给的题我写了,这便拿去让他给我看看,再叫他多给我弄来些东苑的课题,争取来年提前下场搏个名次。离了书院有了功名,压过家中兄弟,我要穿什么不行。”
“我还是想等两年后再说,把握也能大点,免得一次考不上便被家里人带回去,再想考就难了。”
“我就不同了,我对学问没兴趣,我只想效仿扶意县主,经商赚钱,坐拥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从商?你也不怕被你爹打死。”
“那你呢?你不是也很想成为萧将军那样的人吗?我记得你爹最是看不起武将,你若去考武举,只怕是要被打死在我前头。”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便又消停了下来。
林歇拿到图纸就交给了半夏。
半夏拿着图纸在一旁小声嘀咕,说也不知道她们榕栖阁的布料够不够做冬服,林歇手臂搭在课桌上,单手撑着下巴。
“我……”
林歇左边桌的金姑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只有林歇能堪堪听到——
“我想成为朝阳郡主那样的人。”
金姑娘口中的朝阳郡主并非是如今的哪位皇室贵女,而是开国太.祖的外孙女,她是本朝的一位传奇人物,能文能武,身负勤王之功,亦是本朝第一位女官。
若要给女子入朝入伍自立自强找个起始点,那无疑就是她了。
金姑娘说完便红了脸,觉得自己是说了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话,连忙朝四周看了看,怕被人听见,结果一下就看到了面朝着自己的林歇。
金姑娘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我……我刚刚……”
林歇:“我也想。”
“诶?”
林歇重复:“我也想。”
说完,林歇就转过了头去。
因为夏衍觉得林歇的眼睛好看,林歇便把蒙在眼睛上的缎带给摘了,只在回府时才会戴上。
此刻那双琉璃珠似的眼睛就这么朝着前方,明亮剔透。
金姑娘回过神,点了点头:“嗯。”
谁不会有那么几个在旁人看来荒唐而又不可理喻的理想呢,能不能做到,也从来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林歇听到那一声“嗯”,心情变得愉悦而轻快起来——
再没有什么,比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更加美好了。
真叫人羡慕啊。
随着天气渐冷,书院内的学生都换上了新的冬服。
林歇也不例外,甚至还是学生里最早换上的那一批。
只因她如今的身子,特别怕冷。
半夏最爱让林歇穿那件方领短袄,按照规定短袄得是宝蓝色的,前后与衣袖要用月白丝线绣上书院的图章。因是方领,半夏会在里面搭配一件白色对襟立领的中衣,下身是一条绣了鹤飞云端与书院章纹的深色马面裙。
比那件鹅黄的长袄要更加适合林歇。
值得一提的是,林歇的冬服最后并非是半夏给林歇做的,而是将军府寻了宫里的绣娘,替夏夙、夏媛媛还有林歇将图纸上的冬服样式各做了两身。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那就是所有人都有了书院的冬服,唯独夏衍被自家母亲给忘了。
面对这样的失误,将军夫人拒不承认这是自己的问题,还直接就把图纸扔去书院推荐的制衣铺,说是男孩子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