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七点钟会有快递员准时送来早餐,吃过早餐宋子昂会去阳台向下俯瞰一会儿,下面是一座街心花园。两个月前还是满眼的翠绿,现如今已是一派百草枯黄的秋叶萧萧了。
接下来他有三个多小时的创作时间,当然是在他不再呕吐眩晕的状态下。中午12点半,快递员准时送来午餐,有时候汪志伟会来探望他,顺便带来午餐。午餐后子昂会先吞服两片放在床头柜上的红色药片,这是汪志伟买给他的据说是提高免疫力的药物。如果身体状况允许的话他就整个下午都坐在画架前一层层地覆色,直到夕阳扑进狭小的画室,把画布上的色彩都染成金黄色。
这个时候是宋子昂内心最黯然的时刻。光芒四射的霞光驱不散他内心的苍凉,他不知道这样的美景自己还能仰慕多少次。都说明月千里寄相思,可是宋子昂更多的是在这浮云即将蔽日的落日余晖中思念不知身在何方的叶子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斜阳夕照下的最后一抹温暖让他更觉弥足珍贵。因为透过瑰丽的霞光他不止一次似看到了子佩顾盼生辉的双眸和历经磨难依旧笑靥如花的面容。
这样的日子宋子昂已经在这栋地处城郊的公寓里渡过了尽两个月的时间。公寓有二十六层高,居住者大都是买不起市中心房子的年轻人,而且入住的人也不多。子昂住十五层,平日里只有早晨的时候略微热闹一些,其他时间都很安静,整栋大楼显得空荡荡的。以至于白天的时候子昂会产生错觉,以为整栋楼里只有他一个人,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孤独。
他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去医院也没有查出是什么原因使得自己经常性的反复呕吐,腹痛,眩晕。最近又增加了嗜睡的毛病,有时候坐在画架前只一小会儿就昏昏欲睡,有几次送饭的快递员在楼下狂摁门铃他都没有察觉到。
而且宋子昂明显感觉自己的记忆力正在快速地衰退中,往往几天前的事情回想起来都非常吃力,更不要说一个月前的发生的事情了。一次清晨醒来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用力揉搓自己的脸,却一时记不起自己的模样了。他惊恐地冲进卫生间,在镜子里他看到了一张目光呆滞面容憔悴的脸。这是我吗?宋子昂?还好,还算年轻的模样,他重重地出口气,打开水龙头把水胡乱地浇到头上,然后看着一溜的水滴从发丝间滴答滴落,润湿自己的衣领。
那天他的情绪相当底落,一整天都是恹恹的感觉。无心画画,无心吃饭,三份打包完好的饭菜叠摞在餐桌上。他呆坐在窗前仰望空中的白云游来荡去,渐渐的朵朵白云变成了片片彩云,转眼暮色已至,霞光再次撩起了子昂深埋心中的思念。
他腾地站起身直奔画架,一股无法抑制的创作冲动从心底迸发,他要把子佩的倩影勾绘到画布上。可是当他激动地提起画笔时,大脑忽然一片空白了。完全弄丢了对子佩一丝一毫的记忆,也消失了子佩一颦一笑的表情影像。他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竟然不知从哪里落笔。
这让他联想到以前失忆的情景,宋子昂惶惶不安起来。他担心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甚至可能把子佩的名字也遗忘了。没能兑现给她的承诺,又忘却这段感情,这对他来说是件可怕的痛惜的也是不能原谅的事情。
所以第二天早早的,在整个公寓楼还没有苏醒之前,子昂就去了附近的综合市场,顺着马路,他一个门脸一个门脸仰头张望,终于找到了一家刺青店。他把还在睡梦中的店老板吵醒,让他在自己左臂内侧纹上了‘叶子佩"三个字。老板嘲笑子昂是个胆小鬼,一定是暗恋这个姑娘,不然的话干嘛纹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子昂认真地解释,这不是给别人欣赏,是给自己的提醒。
比起间或的失忆让宋子昂更担心的是一段时间以来,几次三番地出现幻听幻觉的情况。一次他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鸵鸟,不知道怎么的就登上了露台边缘的墙垛上。他大声地向下喊,鸵鸟也是鸟,因为它有翅膀!然后他张开了臂膀向下张望。街心花园里有人向他挥手,不知他们的嘴里喊些什么。忽然一阵大风刮来把他重重地掀翻在露台里面的石灰地上,很疼,但他蓦地清醒了。俯身向下望去,像靶心一样微缩的街心花园令他渗出一身冷汗。
在意思清晰时,子昂的脑海中时常会闪现出一串人名:安东尼奥·曼奇尼,梵高,沙耆......他知道这些人是举世闻名的画坛巨匠,虽然各有各的成就,但性格都比较孤僻,他们的思维方式与常人也有所不同。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精神上极不稳定,时常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虽然自己的绘画技艺及天赋无法比肩这些大师,可近段时间自己无法控制情绪时的状态却与他们何其相似。不是疑神疑鬼,种种迹象都显示自己的神经一定出了问题。再联想到这些大师的人生经历和结局,子昂的后背一阵阵发憷。
还好有老同学汪志伟的帮忙,把自己安顿在这栋公寓。说这里距离市区远,环境好空气新鲜,有利于自己身体尽快恢复健康。如果没有汪志伟,那天从医院急诊室出来,手机,钱包跟身份证连同挎包一同遗失的自己还真的无处安身。
而且自从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