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宁知道吐蕃赞普并未去世,内乱之说必是论莽热派人散布,以此蒙蔽朝廷。于是他回道:“吐蕃素来狡诈,所奏之事不可全信。吕君此次出使当求真务实,不可听之任之。”
吕温拍着胸脯保证道:“自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李宁接着问吕温:“吐蕃与我朝并立近两百年,吕君有何看法?”
吕温答道:“吐蕃世居高山之地,不通礼仪,不服王化,强硬蛮横。”
中原华夏民族,历来鄙视番邦异族。李宁听到这番言论,并不稀奇。他辩道:“昔日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入番两国也曾结秦晋之好。然则两国和战不定,征伐不断。我朝败多胜少,先后失河湟、陇右、河西、西域大片领地,吐蕃则欲战欲强。”
吕温听得哑口无言,他也不得不承认吐蕃强大。
李宁接着问道:“国之兴盛,必有其理。吕君可知吐蕃军政、律法?”
吕温答道:“吐蕃全民皆兵,军事强悍,每到一处便烧杀抢掠。其官员多为贵族外戚,律法远不及我朝,文化更是相去甚远。”
李宁继续问:“即使如此,为何吐蕃屡挫我朝。吕温可曾想过是何缘由?”
吕温低头沉思,似是颇为不解。
李宁缓缓说道:“军政一体,内外一致,此乃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兴盛之因。中原历代多亡于天灾人祸,君王暴虐。番邦异族多因王位争夺、君臣失和、将相争权而衰败。”
吕温惊讶得看着李宁,他没想到李宁竟然深谙军政。于是开诚布公道:“吐蕃贵族与外戚争权尤为激烈,军国政事俱为论、尚二姓掌控。论莽热被囚已有两年,吐蕃局势自然有所变化。”
李宁没想到吕温对吐蕃政局已有了解,于是指点道:“吐蕃两次来使,论频热与论乞冉俱是贵族韦氏之人。吕君,”是随后小声道:“吐蕃贵族与外戚争权尤为厉害,论莽热被囚已有两年,局势自然有所变化。”
李宁在宝鸡县驿站遇到的旧友名叫吕温。他正是揭露元稹渣男本性、帮助李绅传扬《悯农》一诗的河中名士。(详见第043章:有心栽花花不开)
李宁当初还用活字印刷技术,将吕温为其父吕渭编撰的《吕君载集》印制成册,广为流传。
吕温是蒲州书香世家,其父吕渭官终湖南观察使、祖父吕延之曾为浙江东道节度使、外祖父柳识乃天下名儒,外祖叔柳浑官至宰相。
吕温之父吕渭曾为礼部侍郎,知贡举多年,也是名儒。吕温又从陆贽治《春秋》,跟梁肃学文章,博采众长,才华惊世。
另外,吕温之父吕渭还任过太子右庶子,算是太子李诵的恩师,也曾提携过太子侍读王叔文。
所以吕温丁忧之后,凭借着家族强大背景,加上太子一派的推荐,轻易官拜左拾遗。
此次吕温正是作为判官,陪同工部侍郎张荐出使吐蕃吊祭。他的官职也因此由从八品上的左拾遗,骤然升为从六品下的侍御史,官轶直接上升六阶,不得不感叹升官之迅速。
当然,吕温如此升迁之速,自然和出使吐蕃分不开。大唐和吐蕃征战将近一个世纪,陇右、河西、西域之地尽失。
十七年前“平凉劫盟”的惨痛教训犹在眼前,出使吐蕃是个极其危险的活。如今,吐蕃宰相论莽热还被囚禁在长安,说不准吐蕃会扣押人质,逼迫唐庭。
怪不得李宁见到吕温时,他眉头微紧,脸上稍显忧虑。不过,李宁看来仅出使吐蕃吊祭一番,就官升六阶,大概可抵十年苦熬,还是颇为值得。
李宁早在扬州时,便从王锷处得知吐蕃谎报丧事的消息。(详见第045章:吐蕃攻唐乱西北,第083章:劝君莫惜金缕衣)当时他便百思不解,只好命裴盼之父裴温暗中打探消息。
李宁运粮过润州时见到的催粮官高霞寓正是报丧之人。只可惜,李宁刚离开润州不久,裴温回信便送到扬州。
裴温毕竟属于商人,虽然得官,也是虚职,无法打探朝中秘辛。李宁也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李宁在江南辗转多地,直到在忠州时才收到那封回信。毕竟高霞寓从属下兼好友的郦定进处得知,李宁要去忠州的消息。
裴温虽是商人,但管理着难民集中地:济民村。他从难民口中得知,城西京兆尹李实施粥次数增多。
裴温又发现长安城骤然出现不少胡商,便暗中以醉仙酿的生意与其中一位胡商搭上线。一番套话后,他得知一惊人的消息:吐蕃暗中献粮。
怪不得李宁在扬州时听王锷说京城灾情相对稳定,原来不止陈许节度使刘昌裔献粮。
陈许军仅筹献五万石粮食便被赐号忠武军,怕是有掩人耳目之嫌。朝廷与吐蕃私下达成的交易,绝对不简单。
李宁认为,吐蕃不趁着京畿大旱,暗中发兵,大举来攻,以雪前耻,已是万幸。但吐蕃既献粮又报丧,肯定有所图谋。
于是,李宁劝慰吕温道:“如今吐蕃臣服,赞普新丧,奉旨宣抚,非是战争谈判,想来并无危险。吊祭归来,得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