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尚未开张的半日闲门口坐着一个委顿、背着旧包袱的青年男子。他的衣上有露水的痕迹,大概夜里就来了。随着时间推移,门口聚起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邻居,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坐在这儿啊。”“是啊,难道是讨债的?”
他呆呆愣愣盯着地面,不知想些什么,并不理会越聚越多的目光。
“不能吧,顾掌柜什么时候欠过债?他那修东西的手艺就足够他们兄妹过活的了。”“是啊,何况他那妹妹的相好……”
门开了,手还未从门板挪开的顾玙吓了一跳:“诸位这是……”众人的目光许刷刷指向那青年。顾玙看过去,更是一惊:“陆庸?”
看来今天又开不了门了,顾玙长叹一声,手中还没放下的门板又上了回去,拎起陆庸的衣领将他拽到了小院中。
灶台旁的石桌上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张纸——陆庸若会说话,想必不是寡言之人。
顾玙顾瑂一边一个围着陆庸,看他“描述”他找到半日闲的缘由和经过。
原来他们兄妹自儆心堂走后,梁简便关了药铺不知所踪。在他离开前给了陆庸一笔银子,让他在京城中谋生。陆庸没有继续找活计,而是开始了寻人。他在杏林谷时,常要画下花草的样子,病症的症状或是揣摩经络,练就了不错的画技,于是他凭借印象简略画出了顾氏兄妹的样貌,四处打听。他的运气不错,没多久就碰上了曾找顾玙修过首饰的妇人,寻到了半日闲。
顾玙听完这些,手上拿着最新写就的一张:庸人非蝼蚁,有所为,有所不为。何可为,何不可为?
这是当日在儆心堂顾玙说的话,陆庸大费周章找他,是来寻求答案的。
“对不起,我不能答你。”顾玙对陆庸坦诚,有点辜负信任的歉意:“何可为,何不可为,是由本心判断的。本心不同,选择不同,没有人能替你走你的路。”
陆庸听了这话,拎着笔发呆,墨滴落在纸上洇开,浑然不觉。
“咕”顾瑂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面色微红,轻咳一声道:“要不吃了饭再说?”
顾玙点点头,将桌上堆着的纸张收拾好,端来灶上煮好的豆腐、米饭,并几块咸鱼,放在石桌上。陆庸的眼睛瞪圆了,全是不可思议。
“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顾玙无法判断他表情中的意思,试探着邀请。
陆庸决然摇了摇头,将已经摆上桌的东西都收了回去,径自在灶台边摸索起来,又找到了一些海带、青菜、腊肉。他反客为主操作了起来,甚至指挥顾氏兄妹打起下手。不过两刻功夫,一碗虾米海带汤,一碟咸肉青菜,一碟炒豆腐,色香味俱全摆上了桌,是半日闲从未有过的“丰盛”午餐。
顾玙目瞪口呆,拍了拍陆庸的肩:“陆兄弟,我对你一见如故,儆心堂一遇,很是有缘。从今以后,半日闲便是你的家,你若无处可去,可以住在这里,就像我的亲弟弟一般。”顾瑂抱着碗拼命点头。
陆庸歪过头,对上两人晶亮的四双眼睛,很是不解。
但,好吧。
“儆心堂自开业以来,所有的药都是你开的对吗?”吃过午饭,顾玙回屋中将楚卿卿给的药纸拿出来,向陆庸道。
陆庸点点头。
顾玙将药纸递过去:“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不知能不能知道这里包过什么药材?”
陆庸接过那纸,在鼻前一扫,拽过一张纸便开始龙飞凤舞写药名。陆庸写得一手好字,不大会功夫一张纸写满了,他正要再拿,顾玙连忙拦住了他,为难道:“你这写得也太多了,这里面包了这么多药?”
陆庸点点头,写道:“病情甚重,几易其方,根基可认,难辨毫末,因此尽数录之。”
顾玙喜道:“如此说来,你对这病人记得十分清楚。不用写药方了,你就告诉我,她是何时去的儆心堂,患了什么病?”
陆庸毫无犹豫,写道:“久居地下,不辨岁月,只知距今不久。女子叫嚷不已,为幻梦劳神,痰迷心窍,民间俗称疯病。”
“是个疯子……”顾玙捏着药纸,皱眉,“楚卿卿为什么要给你这样一张纸……”
“还不惜编出孙怜怜的故事……她想让我去儆心堂?或者是那得了疯病的女人与她有什么关系?”顾瑂思索道。
“不如再去倚翠楼问上一问。”顾玙道。
然而,他们还没能去倚翠楼再见楚卿卿,先见到了不久前访而未遇的唐楷。
唐楷带着雷大力出现在篱笆门前。他穿着的是官服,面色凝重。雷大力性情鲁莽,但也知道半日闲的女掌柜不好得罪,拍门的时候力度都小了些:“顾玙、顾瑂……两位掌柜……你们出来,京衙要办案……嗳?是你?”他看见其中一个房门开了,走出的竟是那鼻子比狗还灵的女人,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来你就是顾瑂?那天你怎么没说啊,你到底是唱戏的还是卖杂货的……”
唐楷清了清嗓子,打断他:“瑂姐,顾掌柜呢?”他对顾玙还是比较尊敬的。
“哦,对,”雷大力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不是扯闲篇,“你哥哥呢?让他也出来。”
正在这时,另一扇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