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顾瑂的目光,唐楷眯起眼睛,看到穆择腰带上露出一个金黄色的花瓣,他将它取出放在手上仔细查看。
那是一只梅花样的珠花。婴儿手掌大小,金灿灿的五朵花瓣雕工细致,每一瓣的纹路都刻得清晰。花心是众星拱月的样式,几枚小金珠围绕着一颗大珠。那大珠是金银交融而成,金珠为底银丝毫无规律搅缠其上,很像海外传来的名贵搅胎釉瓷器,颇有特色。
唐楷忽然心念一动,猛抬头看向顾瑂。
不出所料,顾瑂正目不错珠盯着他手里的金花,眉头紧皱,眼神发怔。
唐楷立即掌心一拢,阻住了顾瑂的视线,将珠花交给身边的吏人:“这是证物,先收好。”
“等一下……”顾瑂急忙道。
“瑂姐,这是证物,与你无关。”唐楷严肃地打断了她,格外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顾瑂自然不傻,不再做声。
这时,一名吏人带着翰林府的管家走了过来,那管家手中还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刑曹,方才我们对照出入府名册询问在场宾客及家仆,发现一处对不上。”吏人汇报道。
“详细讲。”唐楷道。
“是,名册上记载的所有宾客吏人都在府上,”吏人答道,“但是,不止一人说,当时亭中另有一人。那人不喜交涉,只靠着亭柱饮酒,与众人格格不入,无人知晓他是谁,只当是翰林的客人。他并不在名册上面,现在也找不到人在哪里!”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顾瑂想起了假山前的“错觉”。
“他当时站在哪里?”她忙问道。
翰林府的管家不知这女人从哪来的,见她问话刑曹也没阻拦,便老实答道:“听宾客们说,大概就是靠着这个柱子吧。”管家指了指亭子最后面的一根亭柱,那亭柱正在一片阴影中,很不显眼。
顾瑂吸了吸鼻子,全神贯注于她所需要的那种气味,马上自亭中纷杂的气味中抽出了一缕冷冽。那气味尖锐细窄,甚至有一点金属的腥气,像吹雪的罡风,更像一柄银光闪闪的利刃……
“宋楫!”顾瑂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当众失态喊出这个名字。
陈玉吾一脸愕然。他当然知道这个宋楫是什么人,但这已经过去四年了,小二姐为什么要提到他?
“宋楫是谁?”唐楷不明所以。顾瑂还在愣神没有回答。他也未深究,吩咐吏人道:“翰林府附近增派人手,搜寻这个失踪的客人,务必把他找出来。”
“不必了。”
此时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凭空落在亭边的空地上。
京衙吏人们反应迅速,立刻抽出手中兵刃将那蓝衣男子团团围住。那男子抱臂而立,不为所动,一双鹰隼般明亮的眼睛只盯着顾瑂。
顾瑂也看着他。
他没有太大的变化,强壮了一些,黑了一些,棱角分明的脸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稚气。他还是很好看,她心底长出来的那种好看:英挺俊朗,多一分流于粗俗,少一分失于文弱。最好看是黑白分明一双眼,眸光流转着恰到好处的风流,多一分难免轻薄,少一分稍显刻板。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什么时候,她始终迷恋这张脸。
在顾瑂与这人四目相对的奇怪氛围里,唐楷左看看右看看,嘴唇不爽地抿成直线,腹诽道:这人是谁?瑂姐为什么那种眼神看他?
“咳咳。”陈玉吾第一个试图打破略显尴尬的沉默,让大家重新“关心”尸骨未寒的穆择侍卫:“宋官人,多年不见了,你是来……”他本想说找顾瑂,但觉得有些不合适,咽了回去。
宋楫回过神来,向陈玉吾颔首道:“陈叔。”
“他是什么人?”唐楷不悦地问顾瑂。
宋楫听到了,语带戏谑,自行答道:“是亭柱边站着的那个人,你要找的人。”
唐楷瞪着他,觉得这个人每根头发丝都长在自己的逆鳞上,冷冷道:“那我可得好好审一审。抓回去。”
雷大力闻言,立刻拿着绳子冲到宋楫身前,谁知宋楫用力一拽,他不及反应被带了一个跟头,径直趴在了他的脚下摔了个狗啃泥,忍不住“哎哟”连声。
唐楷怒道:“你什么意思?要抗命拒捕不成?”
围着宋楫的吏人们将刀又向前送了几分,夜幕中一片寒光凛凛。
宋楫毫不在意,抬起两指弹了一下正对着他的那个吏人的手中刀。受到冲击的刀刃正好撞在旁边人的刀刃上,两人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不自主俱退了一步,仿佛毕恭毕敬给他让出一个通道。
是威慑。
他是什么人,有胆量在京衙面前炫耀力量?
唐楷脸有些白:“你到底要干什么?”
宋楫仍旧一动未动,笑道:“我有两句话想单独跟你说,不会害你的,让他们撤下去吧,不要弄这么大的阵仗。”
唐楷绷着脸挥手撤下了吏人。他想,以宋楫展露的身手,他在这花园里可以为所欲为,阻拦也是徒劳,不如顺了他的意,看看他到底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