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江偊这辈子还没蹲过大牢——A城那次也就是拘留。但两年之中三次被关起来,这频率确实是高了些。
也许是对他这个“卧底”的优待,被押运的路上他并没有受多少苦,两个抓人的兄弟也一路对他热情有加,隔着防护跟他从天南聊到地北。
江偊有意避免长时间用粤语和他们交流,以免暴露自己的口音问题。每当有重要问题诸如“你干这个多久了”的时候,就直接切换成英语,并用眼神向警员示意和自己一车的嫌疑人们好像没怎么学过外语的亚子。他这谨慎的做法博得警员们赞许的眼神。
江偊微笑回应,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借着自己两年练下来的扑克脸和肌肉,在心理和物理两个方面避免了他们对自己过多的探查,这也包括信息的采集:当要照相的时候,愣是三个大汉都没有推动他。任何问题和威胁统一一个回答:
“我等鬼姐来了,才会开口。”
最终架不住人多,让他们查了身子。白白净净没有纹身和刀疤的身体虽然引起了一些怀疑,但那两个对江偊颇有好感的警员说到:“身上没有印子不是比较好吗,当间谍是有不要被认出来这样的要求的。”
最后江偊还是被“顺利送进”了关押待审的房间。
可真要见到星熊了该怎么办?只能期望她能看在阿发的面子上帮他说上两句什么放回去继续执行任务之类的屁话,亦或者……
算了,估计她也看不上自己能提供的东西,买个人情这种事情,现在连最基本的等价互换都无法达成就不需要考虑了。
随着房中的人一个一个被带走,江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趁着最后一个人离开门打开的时候强行闯出去,找个旮旯躲着等半个月出来自报身份……
当一个红发警察来换班拉人的时候,他朝着江偊问了一声:“你就是那个线人?”
江偊一愣,是我要被审了?“对,是我。”
“鬼姐已经核实是你了,说是有人来提你就可以放了,你稍微等等。”
……等等,就这?江偊满脑发懵地望着房中的人减少。太阳升起,当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时,脑海中的《好运来》已经切换成了《二泉映月》。
有人来提我就可以走,那也得有人来提才行啊。江偊欲哭无泪地看见先后从铁窗外边扔进来三次绑着纸条的铁丝:
“不要放弃啊!我等你回来!”纸条最后是一个没有印完整的红色唇印。这种寄件人不明的快件当然是把它们原路寄回:江偊眼疾手快地把铁丝往窗外丢回去。
终于,日头已经西斜时,在墙角假寐的江偊被接近的脚步声和气息叫醒。铁条栅栏门外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偊现在是坐在地上,那人为了看得更仔细些,蹲了下来。
这是满脸凶相的沈墨。
她已经换回了平日里穿的衣服,没有穿那件大衣——看上去只是个一般女孩,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让人感到“生人勿近”的气场。可是恶魔姑娘满是血丝,眯起来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你,着实有些瘆人。
虽然江偊知道,那种凶恶的表情可能单纯就是因为沈墨眼神并不好使,而又不想带着眼镜出门,导致她必须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人脸。最开始他还会被吓到,但现在比起眼神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沈墨的状态。
那是极度疲惫的身躯。当她蹲下来的瞬间就好像再也不想站起来了一样。但她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和一旁的警卫点点头。
警卫打开栅栏门:
“喂,兄弟,有人来接你了。”
——
又是毫无对白的路途。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半个月前,那时候他们从街角老旧的面包店走出来,还有过一番有些莫名的冲突。又沉默着,黄昏的光从一幢一幢七层小楼斜射而过,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在影子和空白无味的巷子里。
半个月过去了,江偊有意地踩点让他对这座城市有了基础的认识——他们是从近卫局大楼走出来,从这里沿着大道走下去,绕过公园就会去到下城区。可他不敢走在疲惫得随时要倒下的女孩前边,怕她要是倒下来没人去扶;也不敢走在女孩身侧,是她眼神里一些更深刻的疑惑让他感到……
他很久没这样了,这是七分尴尬二分躲避还有一分说不出来的顾虑产生的感觉。两人就这样,一个穿着年轻的女孩走在前边,脸上挂着苦大仇深的疲惫表情;而另一个穿着破开的西服走在后边的青年又是满脸顾虑。
滑稽的两人现在走在夕阳的光辉之中,街道上人流并没有让略显滑稽的两人很突出。
……或许龙门能接受一切。
但对于江偊来说,这样憋着什么东西而无言的步行并不是能被接受的。
“……沈墨。”
女孩没有理会他的呼唤,继续向前走去。
“沈墨!”
江偊提高了声音,终于,沈墨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那表情没有明显的不快,只是眼里的疲惫已经快满溢出来。江偊刚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