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拿着一方葡萄紫绫销如意云纹绢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道:“这位姨娘出身可好嚒?瞧着柔弱无骨,该不会是清倌儿(青楼女子)吧?”
南宫玥注意到舒媛身上戴着她素日间不离的一枚金累丝嵌珍珠绿松石蝶舞梅花香囊。那香囊以细金丝累累缀起梅花十二朵,花蕊处均嵌白色珍珠一颗,以绿松石琢成蝴蝶模样,内侧镶金,阴刻梅花十九朵,朵朵如生。囊内存着舒媛最爱的苏合香,香气幽然,犹自沾染她衣袂之间。
舒媛:“她出身也不算太差,可身份一直未明。她是竹影,本名章若玉。从前是个歌女,后来当了舞妓,算是青楼第一女。这位若玉小姐后来被杭州知府的一位官员章孝醇领养,却终究不是她的生父。章孝醇一心想要攀附国戚,便教这个养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若玉小姐聪慧,又天生丽质,章孝醇颇为喜爱,一度胜过嫡女与宠妾之女。章孝醇趁父亲杭州办事之时,将若玉献给她,声称是自己的原配之女,若玉又主动勾引了父亲,母亲知道后已生米煮成了熟饭,母亲也只好让父亲纳她为妾。父亲喜爱她的美貌,又欣赏她的才华,于是日日陪在她身边。竹姨娘日日歌舞,吵得我都睡不着。竹姨娘还恃宠而骄,对着我大发雷霆。如今连母亲也管不了她了。”
“嗳,马上要开宴了,咱们快去吧。”南宫玥道。
于是,几人携着手,欢欢喜喜的走了。
进了方绾厅,若屿站在厅内行礼。她手抱琵琶,脸上带着淡淡的愁容。一颦一笑,像极了萧娘子。
若屿落座,南宫槐还忙着与官友闲聊,没注意到若屿。
若屿甩起袖口,露出焚叶草绣样,这是萧娘子生前最喜欢的绣样,时常绣在衣袖处。她抬眼,柳叶细眉根根分明,圆润眼珠落玉盘般的透彻。那一件素衣,衣角绣一只白鹤,其余地方只有衣袖口处有焚叶草绣样,别出一番素雅。她将有白鹤图案的袖子朝着南宫槐,手微微放在琵琶上,并不弹。
南宫瑶见状,忙道:“父亲,可否让女儿与这位姐姐一同弹?”
这时,南宫槐才注意到若屿。她是那么像萧娘子,甚至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是萧娘子生前最喜欢的。南宫槐冲着南宫瑶点头,身边的之兰抱起南宫瑶的筝。
南宫玥:“父亲,女儿的箜篌也练的很好,不如让女儿也一同弹?”
南宫槐点头。他早就迫不及待的要听这位姑娘弹琴了。
南宫瑶抱起筝,轻轻拨了几下。
若屿立刻开始拨弦,一阵连弹,南宫槐想起,这是萧娘子最喜欢的《雪梅》。
萧娘子最喜欢的,便是《雪梅》。
若屿边弹边唱:“梅园飞雪落阑珊,粉朵芳颜历岁寒。一季风华冬瑟里,问君与谁共清欢。”
曲调委婉不失流畅之音,唱到“清欢”二字时,再一阵反手联弹,让人从这片雪地中醒来,惆怅万千。
台下。
南宫槐都看呆了。萧娘子死了十年了,十年,他从未见过如此似萧娘子的人。她的衣衫上绣的是萧娘子爱的纹样,弹得曲子是萧娘子喜的雪梅。萧娘子的种种,一次浮现在南宫槐的眼前。
尤秋柔脸色发青,她袖子下的护甲掐破了手掌心。血滴滴落下。尤秋柔从未想过,她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如此似萧娘子的女子。
这,准是南宫瑶那个小蹄子办的。
尤秋柔见南宫槐那一脸陶醉样,恨不得掐死他。
南宫槐却在思虑,这是谁找来的姑娘。
南宫瑶?
不。萧娘子死时南宫瑶才三岁。三岁之人,怎能想起自己母亲的样貌,喜爱的衣裳纹样与琵琶曲。
可,南宫玥虽已五岁,可她年幼无知,性子懦弱,不敢这样做。
难不成,是南宫墨做的?
若屿已开始舞蹈。她的嗓音柔缓,伫立在这静好的月色之中,侧身依依念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那是一阕李清照的《醉花阴》,待她念到最后一个“瘦”字时,余音袅袅飞扬而去,几乎是飞到了遥远的碧海青天,被流去遏住,幽绝缠绵处,不必知音如李清照,也早湿了半幅青衫,为之戚然。她的身子慢慢地低旋下去,低旋下去,成了袅袅的藤蔓轻缠,一直落在了散开的裙裾之间,像是捧出一朵玉色晶莹的花朵,盈然招展,风姿眷眷。
?
银瓮潋滟浮红颜,翠袖殷勤捧玉钟。原来满目繁华,只为衬得伊人遗世而在。
有萧娘子的琵琶,还有英姨娘的舞。
南宫槐缓过神来,却发现底下的若屿已走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满脑子都是从前萧娘子与刚刚的若屿。
尤秋柔连忙捧起酒杯,笑吟吟道:“老爷,妾身敬您一杯。就当是心意了。”
南宫槐看着尤秋柔一身胭脂红衣衫,皱了皱眉:“娘子啊,心意固然重要,可你如今穿着大红大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