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特克官道山拥有古老历史的柱石注视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
道路微微震动,两匹高大健壮的安达卢西亚马呼啸而来,两名穿深黄板甲衣的斥候先后驻马,前面一骑提长矛左右游曳,后面一骑提一具上好弦的钢弩。
板甲衣侧重板甲二字,在阿兹特克人的棉甲基础上内部钉着或大或小的甲片,密密麻麻将整个甲衣覆盖,与布面甲基本相同。
这种从重量上很重的‘重骑兵’似乎不应担任斥候这样明显需要轻量的使命,但事实上在西班牙本土的斥候骑兵比这更过分,他们的板甲骑士有时候也会担任侦查任务。
整个欧洲除了西班牙就没这么干的。
西班牙贵族太多了,有地的骑士爵士是贵族、没地的收封也是贵族、养羊的麦斯塔是贵族、新大陆探险家更是成批量创造贵族的职业,尽管国王与国家破产好几次,但西班牙人——就是有钱!
哪怕最大的利润被米兰人被尼德兰人赚走,他们依然就是有钱!
因为在大多数时间里,虽然米兰与尼德兰赚走了西班牙大部分金银,但米兰和尼德兰是西班牙的。
当步兵军团与剑盾兵取代下马骑士,西班牙的破产骑士与轻骑兵抢活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没办法,生活所迫。
两名重甲骑兵在扫视周遭后继续向前,紧随其后的三刻之内,四个由骑手、步兵组成的斥候小队先后经过这里沿着官道向西走去,那是明军实际占领阿卡普尔科港的方向。
随后方阵兵有节奏的步伐轰踏而来,高举着哈布斯堡十字与新西班牙十字旗的军士喊着口令,军队旁徒步前行的军士长转着手上的指挥杖,严厉的目光不时从行进的军阵间扫过。
当纪律严格的西班牙方阵兵离开,新西班牙征召兵的凌乱步伐给这条官道增添生气,紧跟着是贵族或者说骑士队伍。
这些人并无军衔,甚至并非西班牙职业士兵,尽管他们自幼训练武技,此次受西印度委员会征召,在战争开始后自哈瓦那、巴哈马群岛集结于墨西哥城,为了神明与国王的荣耀加入这场战争。
每个贵族身侧都有或多或少的骑手、步兵跟随,有些人带着他们的扈从,有些人干脆本身就有自己的征服者连队。
为应付这场事关新西班牙存亡的战争,甚至连在迈阿密与庞大原住民进行拉锯战的殖民者都赶了过来,站在明朝的对立面投入这场战争。
毫无疑问,他们装备精良。
贵族们的军队很难与商人的护卫区分开来,这个时代在后勤供应上他们依然保留着中世纪的方法,当正规军倾巢而出,问询赶来的商人便蜂拥而至。
因为总有落单的骑士喜欢伏击商人,这必然影响了商队护卫的素质,有些商人也像那些贵族一样拥有自己的护卫团体,甚至在新大陆拥有自己的连队,雇佣从正规军退伍的精锐之士作为护卫首领。
在做买卖时,一支看上去武装到牙齿纪律严明的护卫连队能显著增加交易的成功率。
卖武器的、卖药的、修盔甲的、卖零食的、钉马掌的、卖草料的、卖马具的,甚至会出现商人赶着战马、黑仆人推着老旧的射石炮、炮上坐着妓者,跟随军队徐徐前进。
没人注意到,每当他们经过一段路,道旁林中枯木与腐叶堆积的参天大树下或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双或几双眼睛突兀地睁开,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这些人可以几个时辰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只有在大队行军的间隙才伸展覆盖潮湿泥土与腐叶的肢体,从地下刨出包裹内干硬的烧饼,混着事先掰好的酱饼丸咽进肚里。
随后继续闭上眼睛,在腐叶与枯枝中安静听着远处官道上喧闹的行军声。
在终于确定行军已经结束,素色中单带着泥泞泥土或身上扎满树叶的男人们有些从泥土中站起、有些自树上爬下,活动几下僵硬的身体,从灌木丛中找出隐匿的武具穿戴好,返身隐入丛林之中。
林满爵在一旬时间里给自己在墨西哥城西边的丛林里盖了三座房子,他最钟意树上的那个,地底下那个太潮、地上的那个离河流近方便洗澡可又太容易受到虫子袭击。
第一个游击旗军向他报告西军大举出城的消息时老将军正给树屋的睡垫下扑上一层松软的棕榈叶。
“这么快?”
林满爵慢条斯理地从树上爬下来。
他还以为游击旗军们要在墨西哥城外三十里住上一俩月呢,新家都收拾好了。
“情况不妙呀,大帅觉得咱有当野人的天赋,丢到外面就不管了,当下港口守备空虚,西军这么大阵仗。”
林满爵嘴上说着情况不妙,动作却一点儿都不着急,抬手慢悠悠挖着耳朵,看了一眼指甲盖黑乎乎的污垢弹飞了,这才对寻觅而来的部下道:“先别着急,北边去塔死,塔斯科的官道,西军没走?”
“没有,就这一条路直通港口,人马断断续续走了俩时辰,前面几千像军队,后面几千像踏青。”
“踏青,西夷又不过清明,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