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局势已经完全反转过来了。
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旦有了怀疑,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现在,何邪已经不必去证明乔峰有没有杀人,而是玄慈必须澄清他们在聚贤庄中所扮演的角色。
只可惜,玄慈依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根本不能明白,何邪所说根本不是为了和他辩驳,而是说给群雄听的。
接下来何邪又诱导止境说谎,让群雄都意识到这小和尚也不老实。一个人被人戳破一句谎言,别人就会怀疑他之前是不是也在骗人。
这样一来,止境言之凿凿说看见乔峰杀人,就在群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何邪以止境被戳破的谎言为依据,又引导玄慈,他说什么,玄慈就应什么,这副场景怎能不让群雄怀疑,明明这么多破绽,玄慈却根本视而不见,他到底是蠢,还是心虚?
其实是既蠢,也心虚。
因为何邪到了后半段,故意不提灰衣人的事情,而玄慈知道灰衣人的出现很莫名其妙,若是提起的话,反而会让乔峰嫌疑减轻,所以下意识也没提。
但明明这个出现在凶案现场的人十分可疑,牵扯重大,玄慈你身为苦主,为什么不提?
你都怀疑这人是乔峰同伙了,你却对他只口不提,就只死死咬住乔峰不放,急不可耐要对乔峰动手,你个糟老和尚,真当我们都是傻子,被你少林利用一次又一次?
玄慈根本不明白,哪怕他把天下会描述成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但那也是整个武林的事情。
人大多都是自私的,涉及到自己的私人恩怨和利益,大义往往先靠一边,先都紧着自己来。
更何况,在何邪一步步引导下,群雄已经全都陷入聚贤庄惨案的回忆中,随着何邪的“复盘”案件,情绪也深陷其中。
这个时候你玄慈说不查了,乔峰说不清楚又这么可疑,肯定是他,群雄岂能答应?
死得可都是他们的亲朋啊!
就像那些人所喊的,天下会是天下会,乔峰杀人是乔峰杀人,这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何邪冷眼旁观着一切,眼中不无讥讽,而乔峰此刻却已惊呆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明明在上一刻他已百口莫辩,就连大哥也抛弃了他,但现在,怎么突然群雄都为他说起话来?
他其实不是蠢人,只是太容易被情绪左右,此刻冷静下来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顿时意识到诡异,下意识向何邪看去。
何邪对他眨了眨眼睛。
乔峰整个人瞬间发自灵魂深处般,全身每一处血肉都重新活了过来!
他又惊又喜又愧疚,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黄裳松开了祁六,对他笑笑,若有深意道:“要相信尊主。”
“相信!绝对相信!”祁六恨不得哈哈大笑,“我要是再不信,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少林诸僧此刻各个面色如土,而玄慈此刻彻底懵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眼看胜券在握,怎么群雄突然就鼓噪起来要真相了?
明明之前大家都说好了,一起对付天下会的,你们怎能如此不讲道义,言而无信?
但此刻情形,却已不容他多想,他脑中思绪急转,一声佛号响彻大殿,终于将群雄鼓噪之声压了下去。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不该跟何邪过多纠缠。
他心中懊恼不已,明知道这个何邪巧舌如簧,杏子林中,聚贤庄上,哪一次不是他玩弄人心的舞台?
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防住,着了道了!
这个何邪太狡猾了!
但如今大家都已经站在悬崖边上,都没有退路了,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了。
他环视四周,脑海里飞快整理着措辞,缓缓开口道:“诸位,老衲何尝不知,此事疑点颇多?但玄苦师弟身死之时,乔峰正好在现场,他……”
话说一半,便被吴长风打断。
“方丈莫非忘了,当时真正在现场的,是那个灰衣人!而乔峰是藏在屋顶之上的,此事你方才也亲口确认过!”
玄慈顿时一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错,那灰衣人的确在现场,乔峰亲口承认,他和此人一同潜入少林寺,其到底是何方神圣,少林至今毫无头绪。”
“方丈没有头绪,本座却能猜出一二。”突然,何邪再度插话。
玄慈心中顿时便是咯噔一下。
他现在太害怕何邪开口了。
但偏偏,他没法阻止。
“莫非此人是何首尊旧识?”他淡淡问道。
这句话问得很恶心,其实包藏祸心。
但何邪恍若未觉,只是淡淡一笑:“若说旧识,也不为过,因为此人和本座交手两次,皆落荒而逃。”
顿了顿,何邪又叹道:“只可惜,直到刚才我才猜出他身份,否则又何至有今日之祸?”
群雄顿时嗡声大作,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