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误事么?又或是有人要谋权篡位,皇帝老儿却行踪不定,那岂不是万事休矣?”
黄羊儿眸含笑意,道:“我们家的皇帝本领太强,没人敢篡位的。嗯,但我倒是听说有一支叛军,近年来声势越来越大,神出鬼没地与庇护院作对,统军的是一位叫扶贺的少女,据说她是个活人,更奇特的是她并非鬼裔。”
利歌吃了一惊,道:“扶贺?”
黄羊儿道:“怎么,公子认得这位扶贺姑娘?”
利歌在怀中一摸,取出一柄刻花小刀来,他道:“我认识一位奇女子,叫做扶黎,她生前托付我将这柄刻花小刀交给她妹妹,名字也叫扶贺。”那位扶黎与他在遗愿迷宫中交情深挚,利歌对她铭记于心,更无法辜负所托。
黄羊儿道:“阴间叫扶贺的鬼魂只怕也有千千万万呢,你怎知此扶贺是彼扶贺?”
利歌说道:“那位扶贺身在阴间,又是活人,只怕为数不多,我觉得机会不小。你可知我能在哪儿见到这位扶贺姑娘?”
黄羊儿目光躲闪,道:“我怎会知道?结交叛党,那是要杀头的。”
利歌不再多问,因此时另有一人走入客栈。
那人似是黑夜中走来的。
屋外本就是无边的黑夜,但此言却并非多余,因为这人头戴黑笠帽,穿着黑大衣,腿上黑长裤,脚上黑长靴,左腰间一根黑笛子,右腰间一柄黑单刀,漆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整个人乍看之下,就像是黑夜的延伸。他肌肤白里透青,似乎沾染上了难以抹去的夜色。
他一双眼颜色分明,眼白极白,双瞳极黑,但那黑色太深,令人自行忽略了他眼中白色。他手中牵一根缰绳,缰绳后则是一匹乌云般的马。那马儿枯瘦得如同树枝,却又高大的宛如骆驼。利歌立时觉得这人似是在黑夜中走了一辈子,还将永远在黑夜中走下去,任何一处光明之地,都是他转瞬即逝的驿站。光是此人一现身,一露面,就是一首活生生的诗歌,一段令人向往的故事。
廖公公与黄羊儿齐声喊道:“乌龟先生。”
利歌一惊:“这般气度不凡的人物,居然绰号乌龟?”
那乌龟先生佯装生气,道:“什么乌龟?是‘无归’!一无所有的无,离家不归的归。”他双眼在利歌脸上一扫而过,随即面露微笑。但就是这短短一瞬,利歌觉得自己已与他对视了很久很久。
黄羊儿嘻嘻笑道:“我偏爱叫你乌龟先生,乌龟挺可爱的,有什么不好?”
无归叹道:“黄羊儿,你这是咒我老婆偷汉子么?”
黄羊儿嗔道:“你又没老婆,干脆讨我做你老婆得了。”
无归笑道:“我孤身一人,要多快活有多快活,何必非得讨老婆,自讨苦吃呢?”
黄羊儿道:“哼,你是个坏男人。”
无归道:“女人叫男人坏男人,便是想这个坏男人欺负她,对不对?”
黄羊儿面泛红晕,啐道:“是呀,可就算我倒贴你钱,你也不肯欺负我一下。”
无归朝她眨眨眼,道:“那可未必。”
于是黄羊儿的脸更红了。
利歌起先以为这无归是秦桑夫人派来的追兵,但立刻又断定绝非如此。这无归仿佛一朵融于黑暗的云,无可辨别,无可捕捉,无可控制,无可察觉,他太过自由自在,因此绝无可能听他人号令。
他刚想让黄羊儿替他引荐,但无归已上了楼,问道:“黄羊儿,这位俊美的公子是谁?”
黄羊儿道:“他叫利歌。”
无归惊呼一声,道:“莫非是离落国人称英雄王重生,夜离人转世的一代明君利歌国主么?”
利歌站起身来,轻轻摇头,拱手道:“无归先生过奖了,在下早已不是什么国主,至于英雄王、夜离人,那都是古代雄杰,在下难望其项背。”
无归道:“在下名曰‘无归’,并非这丫头与廖老儿口中的‘乌龟’,这一音之差,谬已万里,不可不小心在意。”
利歌说道:“这是自然的。”
无归又道:“利歌公子与我无归甚是有缘,公子可知何故?”
利歌道:“还请先生解惑。”
无归道:“在下有个绰号,叫做夜归人。而骨地长城近来又称利歌公子为夜离人。你我一离一归,意境相反,又互相补足,难道不是有缘相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