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她道。
澹雅本不想放,但显然这事却由不得他的意志做主,他双臂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强硬掰扯开来,身躯被一个冲劲便推离开数十米之外。
但没等澹雅感受到那乱箭攒心的痛楚从深处蔓延上来,只见眼前一片黑意遮眼,袍袖飒然霭霭雾生掀起,一只纤骨玉琼的手附按在了他的胸膜处,那里介于两胸之间,腹肌之上的一片位置,那一片皮肤相较其它部分比较软,也比较敏感。
“痛就叫出来。”
留下一句让澹雅心跳忐忑加速的话之后,她的手指如钢钻一般直直地刺入了他的腹部,刹时五个血洞汨汨流出了黑色的血液蜿蜒下腹。
这种肉体直创的伤害倒还能够忍耐得住,但是当这五根冰锥一般削铁无声的指头,强力扼抓住那一团扭动挣扎的“黑气”时。
这时的痛,才是真的痛。
但比起神经反应出来的痛,更难受的是他还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上腹那平整的皮肉,顷刻间变成黝黑干瘦枯糙树皮一样的东西。
他的内腔能够模糊地感应到,那一只手似抓到了一条多肢节的蛮缠“大虫”,它周身的肢节多如麻毛,全是一股一股流动的黑色的“线条”。
“线条”一簇接一簇刺入了血管内,无限蔓延伸长,不过几个呼吸间,他身上所有坦露在外的青色血管都呈现出一种紫暗色。
这是魔气侵略的魔纹,它原本打算慢慢吞噬掉澹雅这一具灵躯,但因受外来这一股骇人捕捉的气息侵扰,它放弃了稳操胜券的做法,选择铤而走险的快速。
随着魔气急剧的上涨,澹雅不仅全身覆盖起了魔纹,连偏深褐色的瞳仁都一点一点浸墨,变得漆黑如渊,他唇色一度白如纸张。
喉中嘶吼了一声,张着嘴巴,露出牙齿,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顾君师与魔气以澹雅的身躯为战场博弈,它侵噬,她剥离,而每一次的剥离如抽筋削皮一般,魔气于灵体而言,便如蚀骨的毒素,正贪婪无边地吸食着他的灵力与精气。
饱满鲜嫩的年轻肌肤逐渐缺水干枯,成了一张薄皮耷拉在骨肉之上,澹雅眼球充血,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变成了怎样一副鬼样子……
情况比顾君师以为的更麻烦一些。
她见澹雅的情况越来越糟,便道:“你身上……有堕魔的气息,所以一旦魔气入侵,比起寻常人扎根更稳,也流速更快。”
换而言之,就是他这人的体质受过感染,是易魔体质,有着成为魔修的天然潜质。
澹雅虽然不是魔族,但显然他曾跟魔物一类长久地待过,所以他的灵力运转时便对魔气的排斥不够顽强,这话拿近墨者黑说得透,因此她想将其一次性抽离拔除更为艰难。
毕竟“一厢情愿”,比不得“两向奔赴”轻易。
另一方面是顾君师担心再耗下去,澹雅不入魔,不改魔修便会被魔气给吞噬成一具干尸,迟早支撑不下去。
澹雅从一开始的汗如雨落,到现在全身寒冷发颤,面色枯白泛青,连一开始痛不欲生都没有力气去感应了,这种气若游虚的状态就像是人濒临死亡时全有的感知与精气被抽离。
“我、我不能死……”
担心他痛时会使劲挣扎,他的四肢都被黑雾锁定住了,喉结处也有一道黑雾似绦带缠绕了一圈,他动不了,也喊不出声,他眼皮半落半垂,湿濡未干的睫毛,眼神努力对焦,极为用力接近凶狠地盯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彻底没有了那副端正斯文假仙的面貌,展露其尖锐刻薄本性的一面。
但顾君师却看到了他在害怕。
是害怕死亡吗?
是,也不全是。
他就像一个不甘坠落深渊的人,死死地半吊在悬崖处,手上牢牢地抓着一块岩石不肯放手,明知道已经没有力气攀登上去,却又不肯放弃一丝希望。
顾君师静静地对视着他的眼神,倒不觉得他在发狠,反而觉得他是在跟她祈求或……撒娇?奇怪的想法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不会死在我手上。”
别的她不敢保证,但保他一命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她另一只手伸出,掐开他闭合的嘴唇,她将面容凑近,张开了嘴。
澹雅原本用力的眼神随着她呼吸的靠近,而慢慢回缩发怔,指关节收拢攥紧。
一道比之白色更为纯净的黑气流入他的口腔,再从口腔处灌入其身体内,这是顾君师从气海输送了一些本源之力进入澹雅的体内,为他固元保本。
这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他被魔气快吸干的身躯充盈了起来,凹陷的两颊平复——而趁着现在的澹雅身体处于平衡之态,顾君师眼神徒然一变,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波澜,衣袂浮空翻飞而起。
她不再小打小闹,那幽暗的死气转化为中性无阴无阳的冥力顷刻注入,它就像俯视渺小之物一般追击着逃蹿的魔气,它就像猎犬抓兔子,一路带着戏谑与残忍追逐……直到咬断了它的脖子。
最终,她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