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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4 章 九十四(1 / 4)

“主持大师。”贺今行认得他是弘海法师,合掌躬身,“晚生来看望老师,他姓张。”

法师了然,回头点了个小沙弥的法名,“就请老衲这弟子为施主带路。”

年轻人向他道谢,随小沙弥折身去山石小径。

法师看着他们的身影掩在青松之后,目光转朝少年人来的方向,天地渺茫,白云苍狗。

“阿弥陀佛。”

这会儿太阳正好,没有风,张厌深便到院子里练五禽戏。然而岁月不饶,有心将养,动作却已不如去年利索。

他看到少年前来,慢悠悠地收拢阵势,诧异道:“怎么来得这么早?”

“老师。”贺今行端正地向他一拜,才扶着他进屋,“大家都还有差事要忙,就学生得闲些。”

然后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好,“这些书和文章是学生在江南所收所记,这些抄本是明悯准备的,这些吃食都是从尘水那里拿来的。我今日没去找与疏,但他也十分挂念老师。”

“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但忙些才好,好好办差要紧。先生我在这儿如鱼得水,再没有更惬意的时候了。”

张厌深的炕上还铺着一件远山紫的外袍,学生收拾时,他便慢慢地穿好长袍。而后按着炕桌坐下,倒上两杯清茶,才问:“倒是学生走江南这一遭,可有体悟?”

贺今行便先将他从下江南到回京这两个月时间里所遇所见所闻,皆简要地说了一遍,再谈起自己从中所感所得。

张厌深一直注视着他,仔细听了小半个时辰,叹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怅言越千年,其情其景却毫无改变,不可说不是作孽。”

贺今行喝尽一杯茶,继续说:“学生从前读诗文,虽皆能解义,对家国时弊一类的理解却总不如山水田园或是边塞思乡之类,有切身实地之感。但一出仕,尤其是到江南赈灾之后,却渐渐体会到那些字句间所蕴含的痛苦与挣扎。因为我们个人实在太过渺小,对太多的事无能为力,抗不过山河一怒,拗不过大局权衡。到最后,徒哀民之艰难,空恨我之无能。”

这些想法在他心中盘桓已久,不止令他痛苦,还令他茫然不安。

他所受到的教育一直是要坦诚,要勇敢,要不惧不耻说出心中所想。但他如今能够倾诉这些的人,只有面前的老者。

张厌深闻言,一改温和之态,严肃地说:“你才刚刚踏入仕途,不过一介从七品的中书舍人。江南官员礼敬你两分,一是因钦差副使的超然,二则是因你由秦毓章举荐。但你不被虚相蒙蔽,不因此而狂妄自大,恪职守分,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尽心竭力做事,已经足够,何须自责自伤?”

“一人之力有限,古今如此,圣王贤相也跳不开去。但人之一族,自茹毛饮血到精衣细食,数千年改天换地,为什么?因为一人之力虽有限,但一族之力无限,齐心协力,众志可成城。你的同窗,你的同僚,难道尽是庸碌贪腐之辈?难道就没有志同道合,可携手共进之人?”

贺今行沉默地给自己倒茶,再喝尽,才低声说:“我与从心同窗同学,与他姐姐也……有些旧谊,但柳氏家变,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心中有愧。但从心坚持柳氏完全无辜,我不忍反对,但也无法认同。”

“律法与人情,常难两全。”张厌深缓了缓神,靠着扶手,皱眉道:“我不评判柳氏如何,只提一句诗,‘西江贾客珠百斛,船中养犬长食肉’。王朝以农为本,江南路的商业发展至此,百姓大半口粮要从别路买下运回,柳氏也因此飞速壮大。然而粮食生产与河路转运皆靠天吃饭。像六月洪灾一出,全境遭灾百姓即刻断炊,虽有常平仓贪腐影响,但与重商的风气未必没有关联。这一次稷州有余粮可借,如果稷州同时遭了灾,出不起呢?那江南路立时就要全面崩盘,天下也将大乱。”

贺今行回想这句诗的全文,若有所思,“土地和粮食才是根本。”

“商业可便利百姓生活,若在任何时候都能保障基本的衣食供应,发展商业未必是坏事。但这次洪灾的结果你看到了,国库亏空,筹措赈灾银历经曲折,朝廷遏止这股风气,也是必要之举。”

张厌深并不在意四民之分,所言只纯粹考虑当前局势:“而柳氏商行作为江南商贾之首,太平大坝连接的可不只是江水航运,保的也不止是江水沿岸风调雨顺;最重要的,它是支撑雁商将买卖做遍大江南北的基石。太平大坝一塌,他们的天,岂能不塌?”

“按佛家讲的‘因果’,柳氏依靠江水发家,就注定会被江水吞覆。”

“天行有常,如此说来,不管怎样挣扎,从心都一定要经受生离死别之痛?”自事变之后,贺今行看到柳从心麻木与消沉的模样,就难免会想起对方在小西山的时候,哪怕带着些疏离的傲气,神采依然飞扬动人。对比之下,更令人难过。

“嗯?”张厌深思索着说:“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如今他扬帆出海,不失为一条生路。”

“可这不是道家的学说吗?”能这么通解吗?

“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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