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江岸,岸上车马已走了许多,剩者寥廖,皆撑着伞在岸边翘首以望。
小船靠过去,贺今行与许轻名一起将柳从心架下来。
秋玉看着尚在昏迷生死不知的少年人,瞬时红了眼眶,抖着手探过鼻息,才望向许轻名,“许大人?”
后者微微摇头,轻声叹道:“柳大当家与柳大小姐的后事还需要林夫人周全。”
“大小姐她……”秋玉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撑着额头,踉跄几步。
贺今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说:“秋婶,从心情况危急,还需要您的照顾。你们的人里可有大夫?”
她倚着对方缓了片刻,回头扫过还留在这儿的人,慢慢地摇头,“外子会些医术,可他人这会儿不知在吴州还是俨州。”话未落,泪已滚出眼眶。
灵药可以吊命,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贺今行皱眉道:“这里离稷州不远,只能带他尽快进城。”
“对,去稷州。”秋玉满怀希望,立刻让人去把仅剩的那辆马车拉过来。
恰在这时,蒙蒙的雨幕里响起达达的马蹄,一人一马从官道尽头的雾里走出来。
那人戴着斗笠,蓑衣一侧被顶起,底下掩着的却是一个箱子,箱子外侧挂着半截走方郎中的幡子。
秋玉眼尖,扔了伞就跑过去不要命似的张开双臂拦马,“大夫!救命啊!”
马的速度不快,在她面前稳稳停下。
这郎中是个中年男人,话不多,下马后问清情况,便让其他人将柳从心抬到马车上去;再撕了伤患背上的衣裳,观察伤口。
众人等在车外,贺今行擦燃一支火折子递过去,给对方照明。
郎中捏着脉,与他对视一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
前者很快说:“伤口深,要缝针,没带麻药,你们来个人按住他。”
秋玉上了马车,翻出烛台,贺今行便退到一边。
许轻名打着伞,将遮蔽分给他一半。
三人走远了些,钱书醒背着一只手说:“山野官道都能遇上厉害的大夫,命不该绝啊。”
“既是天意,那就让他活下去吧。”许轻名的目光落在江水之上。
江天一色,雨雾空濛。
“漆吾卫不达目的势必不肯罢休,怎么救?”贺今行偏头看着这位从广泉路远道而归的代理江南总督。
后者一身云山蓝的单衣,似要融进这片天地里。
许轻名沉吟几许,说:“我有办法,只要林夫人愿意把他交给我,我就能保住他。”
“许大人,要他命的可是陛下。”钱书醒出声提醒他。
“陛下做事一贯是有道理的,要柳氏消亡自然也有他的目的。”他边思考边说:“既然有特定目的,换一种方式达成就是了。”
钱书醒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啊,这让我怎么和相爷说?”
他促狭地笑了笑,“钱大人就说,恩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钱书醒神情一滞,摇头失笑,“行吧,也就你敢。”
“能从根源解决最好。”贺今行表示赞同。
许轻名对着他眨眨眼,“咦”了声,有些好奇地说:“小贺大人不问我到底是什么办法?”
“虽然我与大人的接触不多,但京中朝官、淮州百姓乃至柳氏商行中人,都对大人赞赏有佳。”他拱手认真道:“我相信许大人是个谋略在胸,言而有信的人。”
“你这么放心把这事交给我,倒让我不敢轻易敷衍过去了。”许轻名三言两语缓和了气氛,再问:“你此行是要往稷州去?”
“对。”贺今行点点头,简洁明了地将买粮款只有十万两的情况告知于对方,然后说:“钱不够,我本欲同柳大当家一起去稷州借粮,现下柳大当家身故,柳氏的船队停摆,只能再做其他安排。”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船在这两三天自然会有人接手。”许轻名说到这里,也不自觉地蹙眉。安静了半晌,又道:“你不必担忧运输的问题,先拿着齐宗源给柳大当家的文书去稷州。十万两也是钱,半买半借,同王知州商议好。我这边马上回临州,借粮后续所需要的文牒我会加急给你递来。”
钱书醒却道:“稷州知州是王氏子弟,王正玄的亲子侄,这粮可不好借啊。”
“好不好借,都得借。”贺今行闻言,心下一沉,但深知江南灾情已到刻不容缓的地步,咬牙道:“五天之内,我一定回来。”
许轻名颔首道:“好,我会同钦差安抚住百姓,等你回来。”
这厢刚商议完,一旁马车里骤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声落之后再无余音。少顷,渐起妇人断断续续的低泣。
三人互相对视,皆是无言叹息。
待郎中缝完针上了药,秋玉把柳从心安顿好,跟着下车,面容更加憔悴。
她听贺今行说完关于柳从心的安排,迟疑道:“不是我不信许大人,只是临州路遥,远不及稷州近便,少当家这伤不适合奔波劳累,您看能不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