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还楼是宣京最大的酒楼,坐落于正阳门内玄武大街上,开间十丈,三层高楼可傲视整个内城南。
既可操办宴席,也可布置堂会,一楼天井还能按需搭高台。
“除了贵,没什么不好。”晏尘水说。
林远山和他勾肩搭背地挨在一起,乐呵呵道:“没事儿,反正是柳二哥请,咱柳二哥有的是钱。”
贺今行三人进的裴府,出来时变成四人并肩而行。
薄暮渐稠,大街两旁的铺面皆已高高挂起了灯笼。
“听说你和张先生住在一起?我爷爷让我一定要前去拜访他。”裴明悯走在外侧,说给贺今行听:“他俩看起来像是老相识,但我却从未听爷爷谈起过有什么交集。”
后者道:“我们借住在尘水家里,就在灯门巷。老师上午讲课,下午讲题,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老师?”裴明悯有些惊讶地偏头看他。
天地君亲师,师生堪比父子。称一句“先生”仅算有教引之谊,日后分庭抗礼也无可厚非;拜一声“老师”却有上传下承之义,在他人眼里天然是一党,荣辱与共。
贺今行迎着他的疑惑,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有什么不对吗?
裴明悯默了片刻,忽地失笑:“是我大惊小怪了,我以为你会去读荫监。”
荫监生是国子监生源之一。
年轻子弟凭借在朝为官的父辈攒下的功德,无须参加选考便能入读国子监,但要求颇为严格。
“京四外三,恩荫难得。而且,老师很好。”
“张先生博古通今,高山景行,我亦钦佩。”裴明悯认真地想了想,“嗯,那我也不去国子监了。”
贺今行笑道:“好啊,明日上门记得带着束脩。”
却听晏尘水说:“你们是同窗,我却不是。我去蹭饭,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个什么礼物?”
他一时兴起,伸头过去促狭道:“送他一本《大宣律》?”
“嗯?也不是不行。”晏尘水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你们先去,我回去拿。”说罢就要调头。
“你别是来真的吧?”林远山赶紧制止他,把人掰回来,“别,我二哥除了媳妇儿啥都不缺,真不用给他送啥!”
这两人拉拉扯扯,另一边两人都笑起来。
“我跟你们说,我二哥这个人,真不在乎这些。和他做朋友,心诚就行。”
到飞还楼还有一条街,林远山开始回忆:“他是大当家三十多岁才有的,那个时候大姐都能独自掌柜了,所以他特别受宠,要星星不给月亮。我们当时一个庄子里的小孩儿,没有不羡慕的。”
“我记得有一回,他大白天的想看星星。大当家就选了一间厢房,让人用木板画了一幅和房顶一样大的星夜图,把星星的位置都凿穿,再吊上房顶铺开。然后让人用黑绸把屋子裹三层,把每一个缝隙都遮严实了。正好大姐派人送了好几斛夜明珠回来,大的小的都有,反正把那幅画上的孔洞嵌满了还剩。”
“弄好之后,二哥带着我们一起去看,哇。”他仰头张嘴做了个惊呆状的表情,比划着说:“我们都惊呆了,就觉得特别好看特别激动,和晚上看星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
晏尘水道:“我懂,就双眼所见的每一寸光亮都是银子,好看不好看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刺激啊。”
贺今行赞同地点头:“我连一斛夜明珠都没见过,想象了一下,确实挺震撼的。”
裴明悯:“你们大当家很爱自己的孩子。”
“嗨,大当家半年不一定回庄子一次。那一回是为了二哥的生辰,才特意赶回来。”林远山摆摆手。
“但是她上午回来,吃过午食就要走。临走前问二哥想要什么,二哥想让她留下来。大当家当然不同意啊,让他换一个愿望,只要不涉及她和大姐的去留,就什么都行。”
“那天二哥回大当家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
“他说,‘阿娘是太阳,姐姐是月亮,我是星星。我想在太阳底下,看到月亮和星星。如果娘实现不了我的愿望,就得带着我一起走。’我当时还想这怎么可能嘛,结果转眼大当家就弄了这么一间屋子出来。”
“其实二哥只看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但他等我们都看够了,才让人拆掉。当时好多人来看,上到各路管事下到浆房浣洗的,拆完了,二哥就让大家把夜明珠分了。那个时候大当家已经走了很久了。”
林远山叹了口气:“那一天除了他,大家都很高兴。我那时知道他情绪不高,但不知他为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劝慰他。我小时候被我爹娘天天盯着,时时刻刻都恨不得他们被大当家派到外地去,好让我松泛几天。结果就没实现过一天,直到二哥要来稷州读书,我才能跟着跳出我爹娘的五指山。”
贺今行:“你俩情况不一样,自然想法也不一样。世间难得两全法,既全亲情又全事业。”
林远山又笑,憨厚的笑容里带着些许惆怅:“柳二哥其实很懂事,又很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