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洪远、罗钦顺和蒋昇等人跳出来反对开城投降,大殿内立马变得吵闹不休,乱成一团。
一些平日里关系极好的朋友,此刻也因为不同的选择而开始互喷口水。
大有割席断袍之意。
“唉……老夫,老夫怎么就不能早死几天呢?”
已是耄耋之年的刑部尚书戈瑄看着眼前这一幕,老泪横流。
他此刻最羡慕的,竟然是上个月刚去世的礼部尚书吴俨。
“看来,咱们死后,得背上一个乱臣贼子之名啰。”
吏部尚书刘春不无悲伤地瞅着乔宇摇头道。
乔宇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吵吵嚷嚷之人,随口回了刘春一句:
“那……也不一定。”
刘春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靠近乔宇问道:
“希大此言何意?”
乔宇这才将目光收回,瞧着近在咫尺的刘春说道:
“宁王,或有可为!”
“哦?”
刘春当然明白乔宇是什么意思。
宁王要是真能取得天下,那自然就成为了历史的书写者。
到那时,洪远这些坚持不降的,才是逆党乱臣。
“你为何看好宁王?”
刘春有些不解,又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因为,他够快。”
乔宇冷冷笑了笑,随后便靠在椅子上,也不管耳边嗡嗡嗡的吵闹声,自顾自地闭目养起神来。
“够快?
嗯,无声无息就包围了南京,的确是够快的。”
刘春回味了一下,然后也学着乔宇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可随即,他似又想起来什么,睁开眼靠向乔宇道:
“希大,你就不担心宁王入城后,会因刘琅之死而找你麻烦吗?”
“担心?现在担心还有用么?”
乔宇很是随意地反问了一句,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
“你心态倒是极好。”
刘春见状摇了摇头,靠回了椅子的后背。
乔宇和刘春虽然躺平了,可其他人还在吵个没完。
直到,实在是又累又困,嗓子也开始冒烟了,才渐渐平息下来。
随后,这帮官员也不再顾及形象,就那么靠着椅子,甚至直接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整整一个晚上,这帮守臣啥也没讨论出来。
大殿内还没安静多久,天边就已经开始泛白了。
光线的变化,让好些才刚迷瞪一会儿之人又慢慢醒了过来。
在迷糊了一阵后,醒来的那些人也不顾浑身酸痛,立马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争吵中。
其他人也没法再睡了,于是,大厅内再次变得犹如菜市场一般喧嚣。
吵着吵着,所有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远方“咚咚”的战鼓和“呜呜”的号角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听到这个声响,就连那些刚刚还在叫嚣要跟城池共存亡的,也都瞬间沉默了。
“六、六个时辰到了?”
朱辅红着眼颤声问道,也不知是在向何人发问。
“还没到。”
乔宇撑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说道:
“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大家再吵下去也没任何意义,不如都亲自去看看城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作定论吧。”
刘春站起身来,看他的样子,这一晚好像睡得还不错。
对于刘春的提议,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
就连走几步就要喘上半天的戈瑄,和进气少出气多的洪远,都坚持要跟着去瞧瞧。
于是,一群人出了中军都督府,径直往聚宝门方向而去。
聚宝门所在的西面内城墙,和外城墙之间的距离很近。
高度又达到了20多米,远高于外城墙。
因此,站在城墙上,能将外城墙之外的情景尽收眼底。
高高的内城墙上。
一帮守臣尽皆放眼眺望远方。
而眼前所见的画面,却令他们心胆俱寒。
只见外城墙外,尽是排列齐整的军阵,看上去好似无边无际。
还有许多连夜组装好的大型攻城器械,布于阵前。
“想不到宁王竟真有如此之多的人马!”
刘春看了之后,一脸惊诧。
显然,他之前并不太相信乔宇所言。
其他人也是又惊又惧。
就连那些方才还高叫着要以死报国的,此刻也是两股战战,无话可说。
朱宸濠当然没有那么多兵马。
实际上,在他那旌旗招展下的军阵里,后方一排排的,全是穿着盔甲的稻草人。
只不过距离实在是太远,那些南京官员和守军根本看不出来罢了。
朱宸濠可不想攻城。
从昨夜登岸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不断给留都方面施加压力,以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此刻,朱宸濠正立于一面巨型红销金伞之下,手搭凉棚远眺着前方的城池。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异常激动的少年。
正是王世子。
朱宸濠所在的地方,正好面对南京外城的安德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