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一夜降了温,白苏苏睡在清疏园中,因为炉火旺盛,睡得颇为安稳。
只是翌日一早,朦朦胧胧睁开眼,便嗅见一股浓郁的清香。
像木兰,又像木樨,香气浓厚而甜腻。
目光落在窗前挂着冰霜的聚魂草,白苏苏眼前一亮,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蹬着光脚踩在羊皮毯子上便跑到了窗前。
聚魂草整株都不高,白苏苏比了比,也就一只手掌的高度。
叶子很小,约莫指甲盖大小,浅绿色的,圆圆的。暗黄色的叶脉分三股而出,蜿蜒纵横。叶上挂着冰霜,晶莹剔透,日光照射下来,呈现深深浅浅的黄。
正顶端的梢上有一抹不起眼的红,白苏苏小心翼翼拨开旁边围着的小圆叶,一朵花生大小的小红花便出现在眼前。
白苏苏喜出望外,聚魂草开花时,便是她修补魂魄时。
于是连忙唤醒还在打盹的开灵,布下结界守在门外,自己布阵结印,盘腿坐在阵眼当中。
金光乍现,将白苏苏和聚魂草团团包围住,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一般的结界。
聚魂草被这金光所牵引,红色的小花香气越发浓郁,像无形中有双手,安抚着白苏苏因为紧张而跳动得剧烈的心。
白苏苏紧闭着双眼,残缺的灵魂在聚魂花的香气下疯狂躁动。像干旱的沙漠初逢甘露,肆意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额头很快便浮现密汗,白苏苏感觉体内蓦然生气一股火,要将她的灵魂灼烧成灰烬一般。
这撕裂一般的痛苦,让她不由得想起来,被水清浅催动灭魂阵时的绝望。
整个人如坠深渊巨口,在清醒中不断沉沦,却无力反抗。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是怎样从天地间独一一只灵猫,沦落到任人鱼肉的地步。
她想叫,可张了张口,半天发不出声音。
身上的薄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白苏苏好似濒死的鱼,匍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生怕每一口呼吸都是最后一口。
可金光又再度将她笼罩,勾起她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
从初开灵智,到初遇风清月;从抵死缠绵,到不近人情;从任人鱼肉,又到被推上神坛。
她将从一个笼牢逃出来,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而她登上神坛,也用自由做代价。
终其一生,和天启生死相依,福祸共担。
金光中,白苏苏隐约听见一个稚嫩的,天籁一般的声音,问她要不要放弃。
放弃天启,放弃挣扎,放弃逃离狗血的剧情线,放弃自己所追求的命运。
意识消散之际,白苏苏好像隔着金光,看见又看见妖兽纵横间,天启子民流离失所,而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白苏苏,奄奄一息,天师府门前堆满了漂亮的鲜花和新鲜的鸡蛋。
再然后,白苏苏好像又看见了那只绿豆王八,头上冒着火焰,对着她吼:“白苏苏!”
开灵被白苏苏吩咐守在门外,只是因为刚睡醒,还有些犯困,又加上聚魂草的香气浓烈得让人犯困,很快便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睡着了。
故此,六月雪一路进来端王府畅通无阻,瞥见睡在门前的白狮子,报复性地踹了两脚,准备踹门而入时,又觉得不解气,折回来将开灵漂亮的白毛剪的乱七八糟的。
只是一进门便看见白苏苏昏迷在地,香汗淋漓,一身薄衫也因此紧紧贴在白苏苏身上,窈窕有致的身姿便一览无余。
六月雪看得面红耳赤,想将白苏苏从地上抱起来,却左看右看,不知从何处落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红着脸将白苏苏拦腰抱起来。
从前熟悉的雪松香夹杂着一股甜腻浓郁的香气,引得六月雪不由得凑近白苏苏的面颊嗅了嗅。
白苏苏皮肤白,生得又好看,只是平日里面对六月雪总是冷着一张脸。便是恢复成原型,也只会炸毛挠人。
眼下安安静静的,面上还挂着浅浅的粉,看在六月雪眼中,总多了几分娇俏。
甚至于连平日里只会挠人的手指,都泛着诱人的粉。
鬼使神差地,六月雪吻在白苏苏面颊上。
唇下温软的触感,使得六月雪将白苏苏抱紧在怀里。
而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六月雪面上更红,别开眼让自己不去看白苏苏。
只是体内升起一股无名之火,直冲某处,六月雪软玉在怀,一时有些心猿意马,连想找茬的来意都被抛之脑后。
环视四周,六月雪目光落在枯萎的聚魂草,又探了探白苏苏的脉搏,平稳有力,连先前残缺的灵魂也完整炙热。
六月雪松了口气,见白苏苏靠着自己的胸膛,睡得很沉,忍不住颠了颠,使她不至于下落。
而后一只手捏了捏白苏苏的脸,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
话是这么说,六月雪还是给白苏苏盖上披风,大喇喇地抱着人离开了端王府,临走前还不忘薅一把开灵的毛。
论抢人,他六月雪还没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