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想干什么?”
“我等要见陛下!”
“要见陛下也不该跑这儿来,这儿是一苇馆!”一苇馆副监工好言劝说,对方根本不理会,面上起了愠色,却不好与士子说什么,无奈得很。
那群日日来一苇馆碍事的士子,见他“理亏”,变本加厉,一面吵嚷要所谓公道,一面将工匠挤开,抢夺工匠手里的器具,推倒堆积的物料,踢翻独轮小板车,一副只要他们在别想动工的架势。李征火大,可又不想去劝阻,一面是皇后让他监工,一面是自己认同士子的话,确切说也不是认同,只是觉得这件事是母亲冒进,强推男子学塾的弊处他早与皇帝坦诚说过,不是不可为,是时机不对。但母后此次归来,他就知道说不通了,她独断专行到不可理喻。这不就起了乱子?局面如他所料,他并不得意,看着馆前整日哄闹,他只觉烦躁,恨不得甩手不干。
坐在台阶上看了片刻,叫嚷声愈大,有人开始推搡,放任下去又得动手,李征恼火地丢开手里把玩的石子,起身想要上前相劝。副监工拦住,下颌抬了抬,他顺对方目光望去,身着山文铁甲,腰配横刀,手持漆枪的巡防营士兵从大街上开进来,步履齐整,气势威赫。士兵分作两路,进入院中,列在两侧,他们的首领巨人大踏步过来。
巨人身形异于常人,身着铠甲,头戴兜鍪,顶着几寸长的尖刺,更显高大,立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方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一见他来,立时闭嘴,瞧眼银亮铠甲上散发的寒气,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让那犹如小山高伟的人越过去,走到馆前立定。
安字军旧部人才济济,但有两人光从身形上就能给人无形压力,一是大名鼎鼎然常人难以见到的铁浮屠统领铁鱼,那可是个黑面煞神,随处一站,三丈之内人群自行退避。但铁鱼不常出面,一直守在直隶,若非此次得皇后令入长阳,长阳人尚不能见识。与之相比,长阳人对巨人要熟悉得多,就脾性来说,巨人更为亲和,但他的块头仍是叫人不能轻忽。
往常憨厚的巨人,今日神色异常严肃凛冽,他张开猿臂、抬起两只大手:“奉皇后懿旨,一苇馆改建势在必行,此前诸事既往不咎,即日起,再有阻碍营造者,一律以寻衅滋事论处。请诸位听某一句话,回去吧!”他声如洪钟,在院子里回响。应和他的话语,两侧巡防营秩序井然跑到一苇馆前,横枪结阵,一排排一步步向士子逼过去,每跨一步便是一声响亮、震慑人心的“嗬”!逐渐将士子逼出一苇馆营造拉起的警戒线。
谏议大夫府邸,几人面色凝重。
“白昼的事听说了?”王议郎问,“这可如何是好?皇后分明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用那帮子武夫来对付士子,咱们如何说理?”
杜议郎:“此事不易,倘士子屈于武夫淫威,此事便成定局,再想阻止不能矣。两位可曾听闻关于改制的消息?分明是要抬举伧夫,打压我等旧臣,断世家士族未来啊,两位!”他痛心疾首,“若我等被人欺到这份上仍不奋起反抗,将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何向我等子孙交代?”
“肉羹就这么多,分的人多了,以后咱们是不是连肉末也捞不着?大夫,这不是小事,是事关千秋、你死我活的大事啊!”
谏议大夫于良眉头紧锁:“二位所言,老夫岂不明白,然而凭咱们与皇后对抗,无疑螳臂当车,皇后连铁浮屠都召入长阳,可见决心之甚。老夫也与二位坦诚一言,此番恐不能善了,望二位心如明镜、志坚如铁。”
“悠关千代万代之事,我等自是义不容辞,舍身成仁、匡扶正道,矢志不渝!”
于良拍案:“好,两位既有此志,于某责无旁贷!你我这就去请见侯大人。”
三人趁夜色往侯府去,在偏门敲了许久,侯府管家探出头来:“家主病重,不宜相见,但家主说了,诸位所求,他心知肚明,诸位所虑,他亦深感不安。然缠绵病榻,病体难支,家主心急如焚,命鄙人奉上此篇,好叫诸位知晓,家主与诸位同在。”
“这是?”于良接过,粗看一眼却是《礼记》中的一篇:《祭统》,抬头眼中不解。
管家:“家主另有一言相告:大道不孤,正义必胜。”
三人得了篇《祭统》,回到于府秉烛琢磨,天将亮时摸出些门路。于良:“以老夫之见,玄妙在此一句:夫祭者,非物自外至者也,自中出生于心也。”
王议郎:“侯大人意思是?”
杜议郎:“既是该行之大道,何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难道定要有人引领才敢为?明知不可为而为、敢为天下先,方是君子之道。侯大人说得好,大道不孤!你我奋起,自有人相随,何惧哉?”
另两人附和:“所言极是!”
一苇馆门前的火灭去,反对改制这把火却四面烧起来。
士子们再次走上大街,各处宣讲,大义凛然,仿佛改制是什么逆天而行、大逆不道之事。
“就差说,倘您一意孤行下去,必遭天谴。”李无策将近日邸报呈给东方永安,“上回咱们用邸报引导舆论,这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