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将至,我该走了,家里……”
乌浅伸手,将夫人揽入怀,夫人倚在他肩头:“家里交给我,夫君尽管安心去做你该做之事。”
“有妻如你,是我之幸。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归来,不让你久等。”
“有夫如君,亦是妾身之幸。”
翌日乌浅带一队人马出发,前往往生林,队伍中有一人甚为特殊,便是丹州刺史。丹州乌浅、利州程放皆是上头交代,要好好盯住的人,值此特殊时期,各自相安最好,不想乌浅忽要远行,刺史不明其意,坐立难安,再三思量,决意舍身跟过去。如对方安分守己再好不过,如另有所图,拼得一死也要送出消息来,就算送不出,自己亦是死而后已,不负圣恩,或可谋个身后名,荫庇子孙。
瞧眼一路紧张兮兮的刺史,乌浅笑:“早与大人言明,此番是去往生林,又不是下黄泉。虽有毒豸猛兽,但安心了,只要大人跟好乌某,不随便乱跑,去不该去的地方,做不该做的事,乌某定保大人无虞。”
刺史干笑着擦擦额头:“自然,乌督军的本事卑职深信不疑。”他凑过去,“不知卑职可否问一句,咱们这是去干啥?见什么人还是?”
“你别急,既带你来了,便是无需瞒你,早晚会知道的。”乌浅友善地拍拍对方的肩。
进了往生林,队伍行进速度慢下来,林里到处是碎石暗坑,断枝虬根横于地面,为厚厚的落叶所掩,一不小心就会拐断腿。刺史与随行差役平素少至野林,走起来不得不格外小心,再观乌浅等人,到底是军人,在危险重重的林中,矫捷灵敏,如履平地,不由暗暗叫苦。
忽而脚上一痛,刺史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不知哪个差役喊了句:“完了,大人,您被毒蛇咬了!”刺史低头,见那蛇还叮在脚踝上,滑溜的尾巴甩来甩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仰面嚎哭起来:“快快,把它弄开!老天你怎的如此残忍,某虽算不得大善人,可平时也没做过杀人放火、罪大恶极之事,你不保我平安长寿就罢了,偏叫条毒蛇来咬我,要我客死这荒郊野外,孤苦伶仃,魂不得归故里。何其冷血、何其无情,何其没有道理!”其声之哀,令人闻之伤悲。
“虽然我不知道,老天是否讲理,但我知晓,这蛇没毒,你死不了。”乌浅过来好整以暇看他哭了一会儿,伸手捏住蛇七寸,将其提起来,送到刺史面前,“要不你仔细瞧瞧。”
“别别,我最怕蛇!”刺史连连摆手,“原来,没,没毒啊,叫统领笑话了。”
“大人的脚还能不能赶路?不能不若在此等候。”
“都走到这里了,怎好偷懒。”刺史招来差役,扶上他们肩头。
“那大人可跟好了。”
待要出发,林子深处陡来一阵巨响,天摇地动,刺史惊疑未定,闻得差役大呼:“大人您看那边!”循差役手指瞧去,只见远处密林里腾起大片浓烟,滚滚而上,好似乌云落入林间。黑烟升上半空,随即散开,将那片林子整个笼住,连密林上的天空也被染得乌沉。
“‘烟,烟花’?不对,‘地狱之火’!怎,怎会在此?”
“进阶版的‘地狱之火’,大人有幸,先于他人见识它的威力。”
刺史脚下再次发软。
***
夤夜该当早已入睡,苍白小院里偏灯火通明。东方永安伏在矮几上呵欠连连,董太妃坐在另一侧老神在在,香雪并嬷嬷与其他婢女立在塌下。“老人家一把年岁不困吗?早点去歇息有益身心康健。”东方永安好言相劝。
“老身也不愿为难皇后娘娘,可是半年了,就这么数十道礼仪,便是懵懂稚童也早该学会,娘娘您呢?此先不提,老身既奉命来教导娘娘,多费些心是应该的,虽千难万难,总算稍有所成,不负圣恩。娘娘扪心自问,这半年来老身岂非尽心尽力,岂有懈怠?”
东方永安哂然一笑:“若是陛下问起来,我给您作证,太妃再尽心不过,过于尽心了。”
“那为何娘娘还要为难老身?眼见功成在即,娘娘您何故拖延?就是一篇感悟心得,您自己算算写了多少时日?老身也不瞒您,以陛下之意,原也只打算让老身教导娘娘三月半载,娘娘早日学成,老身也好早些功成身退。但陛下亦说了,若娘娘不服管教,依然故我,老身便是再多费个一年半载也无妨。老身不是个毫无眼色之辈,娘娘对老身厌恶至极,老身清楚明了,您何不将心得早写了,老身呈给陛下,也好叫陛下早日来接您。”
“三月半载?李明珏过于自信了吧?”李明珏想三月半载就接她回去,让她颇有些意外,即便分别时尚有情分,也很难说分隔太久两人之间还能剩下什么?她已经替李明珏想过,对他来说最好就是,按个身染顽疾在外养病的名头让自己再回不了宫,日子久了来个暴毙,算是对所有人有个交代,永远解决自己这个隐患,没想到他还有接回自己的打算。她给自己倒碗水,掩饰自己难以分辨的心绪:“三月半载瞧不起谁呢?”纵然李明珏愿接她回宫,也必定是在瓦解安字军、将局势完全掌控在手之后,她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