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山夹峙,苍翠葱郁下一条大纵深幽谷,便是天机谷。这里多见鸟兽,罕有人迹,只在天机谷深处靠近石门的地方驻扎着一支军伍。这支军伍与别不同,士兵唯一的职责就是守住石门以及石门后的怪物,但因为西山营坐镇西山,哪个不长眼的会靠近天机谷?是以此处可谓与世隔绝,一两日严守军纪容易,日子久了,就都抛到脑后。而今若有人来就会看到一群再懒散不过的家伙,不说还以为是哪个大族的守墓人,谁能想到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士兵。
以前林子里设置几处岗哨,每处岗哨几名守卫,一日轮班几回,几时轮班,都有明文规定。现在?谁还管,连领队的张从文都成日里不见踪影,林子里的岗哨十有八废,好歹石门前的岗哨诸人不敢疏忽,但也只是不离人而已,至于留守几人就说不准,前日四人,今日三人,明日再有个两三人就是好事,毕竟一旦换了岗再要等其他人主动来替就跟做梦无异,所以每次换岗都要费好大力气,让人去满山谷找了才能催得人来。幸而炊事房里的人还有些良心,一日三顿不少了他们的。
这不,临近午时,送饭的师傅就来了,一见他守卫们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夺过篮子打开,顿时香气四溢。要说守在天机谷这些极端无聊的日子最令人开心的事是什么,莫过于吃饭,天机谷的饭食花样多,色香味俱全,是为数不多值得称道之事。
师傅一边在磨得平整的大石块上摆上碟子碗筷,一边问:“张大人呢?又不在?”
“隔三差五能见一回就不错了。”守卫司空见惯,满不在乎,拿起筷子夹一块炸得金黄的鱼,咬一口酥脆得很,“啊,烫烫烫,好吃好吃,炊事房的手艺日益渐长。当然了也少不了,咱们精辟的点评。”
送饭师傅笑得谦逊:“自是。”
几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聊得最多的还是晚上吃什么,明日吃什么,等待想吃的美食是种享受。送饭师傅老规矩在旁边的石墩坐着,偶尔插两句,白天不能饮酒,若是晚上,这些人定是要拉着他饮两杯才肯罢休。
“早说了,你索性多带双筷子,跟咱们一块儿吃。”一名守卫夹只鸡翅给他。
他接过:“我在厨房要吃还不容易?哪儿能占了你们的份额。”
另一人道:“都是老熟人,这么见外作甚?反正咱们也吃不完。”
“下次,下次我带双筷子,多跟你们喝几杯。”
几人嗤声:“又是下次。”
风卷残云将盘盏一扫而光,几人心满意足,打个饱嗝歪在石台上。歇息片刻,有人起身:“天暖了,人困乏,干脆你们在这儿睡一觉,我去那边看着,等下你们来换我。”
“好主意。”
正在收拾碗筷的师傅道:“别急,石门又不会跑了。刚吃饱需得坐会儿,消消食才好。”
那人重新坐下:“也是,这鸟地方,又没人来。”
师傅从食篮里摸出一副纸牌,据说是皇后兴起的,玩的人还不少:“坐着也是坐着,来,摸两把。”
守卫们嘿嘿一笑:“上道!”
才摸一轮,忽闻石门方向传来异常的轰隆声,诸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又是一阵连绵巨响,地动山摇,整座山谷都跟着轰鸣起来、晃动不止。响声在两山间回荡,如巨兽咆哮,惊得藏在丛林里的鸟儿纷纷飞起,一时天机谷上空群鸟振翅,遮天蔽日。
“是天机洞出事了!”话音落,不远处天机洞上方大片山体被炸飞。
几人想靠近,被簌簌落下的泥土、石块、灌木挡住去路,甚至有整棵大树当头罩下。“危险,别靠近。”送饭师傅拽住他们。
“完了。”有人腿脚一软,跌坐在地。
送饭师傅拉起他:“走,快离开这里!”
就在这个艳阳高照,万物繁荣的初夏,天机洞带着半个天机谷湮灭。
***
消息传回长阳,大街小巷茶馆酒肆又热闹起来。对此,众说纷纭,有人心惶惶,认为是不详的征兆;有人惋惜,说大辰独有的利器,就这样炸没了;有人觉得如此也好,那种东西终归不该存在,这不就出事了?
照心殿,盛一鸣亲自回来向皇帝禀报调查结果:“以现有证据看来,当是天干物燥引发的意外。”
李明珏:“存放多年,今时才天干物燥?”
“或许正是因为存放多年……”盛一鸣有些犹豫,仍是道,“此事或可请教皇后娘娘。”顾虑是因为据闻皇后已经有些时日未出现,帝后不和,皇后被囚的小道消息甚至传到西山营。帝后之事轮不到外人管,如无必要,自是回避的好,但天机谷被炸一事非同寻常,“烟花”与“地狱之火”乃皇后带来,多年也皆是皇后的人负责守卫。“凡器械皆需养护,会否天机谷藏物也需要特别的养护?”
“张从文如何说?”皇帝面色再寻常不过,盛一鸣松口气,传闻也不尽然。
“一出事,末将就将张从文拿下了,他的意思也是年久导致的意外。”
“……罢了,此事就以意外结案。天有不测,张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