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枢渝提供的消息,马车绕过英国公府往北再调转往南,进入一片树林。车上东方永安颇有些紧张的绞住手指,她已经很久不似这般紧张。不过不是为要去会面英国公府的小公子紧张,不说她是皇后,她便不是皇后也是长辈的身份,只是如此一来,她就像个闻得儿子找了不合心意的媳妇于是杀上门要求分手的凶婆婆,若是再甩出点金银玉器,可不就跟电视剧里那些对着儿媳妇甩钱羞辱的土鳖婆婆一个德行?就离谱!
思及此,她扶了扶额,暗叹这是造了什么孽。小内侍那事才过去,儿子性取向这问题还不知怎么解决,换了李明珏的意思,身为太子养育后代是必须的,他要实在喜欢,就将对方收了做个男宠,然而仍是要正儿八经娶个太子妃。但东方永安不想那么做,明知自己儿子如此,非要给有情人使绊子、让他们闹心不说,还要去祸害人家无辜的姑娘?人家姑娘欠他们了?这也太缺德!可太子没有继承人又该怎么办?她正一头心思,李征忽然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出了这事!
英国公府的小公子?他也真敢想。就算她与李明珏不使绊子,人家国公公子也不可能给他当男宠,也就他们家蠢小子拎不清。此次亲自来会,除了想劝分两人,还有一事她甚为在意。女子学塾、男子学塾实为一体,两环相扣本为引出选才改制这一最终目的,为什么要改制,平素她有意无意没少将其中道理、考量说与三小只听,三小只自小受她开明思想的灌养,很容易就理解了改制的要紧与好处,皆是十分赞同。即是说,至李征这一趟出宫、回宫,他一直都是支持改制的。然而短短时日就变了,细究这段时日他频繁接触的人,不难猜出是受了谁影响。
两人在一起谈及国事不算意外,毕竟学塾之事是当下最热话题,长阳到处都在谈论。让东方永安觉得惊讶的是,对方对李征竟有如此深厚的影响力。若对方无意就罢了,可若对方有意对李征进行思想侵蚀呢?她不得不亲去探个究竟。
马车在林中驰了许久,东方永安不禁思忖,住在这样的林中,英国公府的小公子还真沉得住气,年轻人有此定性,若不是牵扯到自己儿子,她都要佩服了。那名小公子,她见过,的确是眉清目秀,举止有礼、进退有度,显示其过人的涵养,可到底年轻,偶尔仍会露出少年心性,不似喜爱住在这种老林中的人才对。
片刻后,马车在一处院落前停下,香雪搀着东方永安下车,安陵将车赶开。环顾四周,一个仆人也没有,香雪疑惑:“这真是英国公府小公子的住处吗?”
“进去就知道了。”
院门大开,两人入内,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布局雅致却甚简单,四周修得齐整的草地,右手边靠墙以青竹为幕,东南角湖石堆砌,石下一方小水池,有清澈的水从假山上流下,右手墙边摆着青翠的盆栽。中间一座三阶白玉石台,台上一套白玉石桌凳。院落北面是主屋,三间开,东西侧两间耳房,整座院落一览无余。
香雪清了清嗓子,准备通报,主屋门打开,一人走出,身着黛蓝色金丝线绣松枝纹锦袍,头戴嵌白玉金丝冠,剑眉星目、朗若皎月,端的气度非凡。只这一眼,东方永安便理解儿子为什么移情这么快、为什么一副被勾了魂的样子。但是此人瞧来怎么说也该在三十左右,既不是英国公府小公子,会是谁呢?她没听说,英国公府有这个年岁的公子啊。
疑惑间,对方已经走上前来,躬身一拜:“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你是?”
“在下,云英。”
东方永安立时如遭雷击,石化当场。什么英国公府小公子,这个名字她听李无策提过,分明就是国公府那名甚少露面、传闻中的嫡公子啊!自家那个傻儿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什么人?这他妈是跟他老子娘一辈、长辈级的人物!东方永安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
对方将她们引入屋,一进门东方永安就瞧见搁在墙壁上的伞,据枢渝说两人便是结缘于一把伞。就这么搁在最显眼的地方,对方的心思让她甚觉兴味。
两人在窗边的矮案落座,唤作老元的仆从奉上茶水,想来老元就是这院落唯一的仆人了。轻啜一口茶,东方永安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公子想必不会希望别人听见。”云公子往老元的方向眼皮微抬,老元便抱拳退下,她亦吩咐,“香雪你也退下,将门带上。”
两人都出去后,她却没有立即往下说,而是用手指摩挲着杯沿,思量着接下来要如何开口。李征跟小内侍在一起被她撞到后,她也去与那小内侍谈了一番,那时并未觉如何为难,此刻却不得不斟酌用词。对方是英国公府嫡公子不可等闲视之,良久她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引出今日的话题。她原想开门见山地剖析厉害,要对方不再与李征往来,可对着小辈她可以长辈姿态谆谆教诲,对着跟自己同辈的要怎么教训?
说来也怪,明明是同辈之人,就是年少些,少说也该有四十来岁了,可看起来面若冠玉,怎么也不超过三十的样子,她始叹“驻容有术”是真的。随即又暗嘲自己少见多怪,不说逆天的秦夫人,就说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