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进入冬日,天骤然冷起来,李征依旧没着落,颜凰自忖不能再信他“你只需在家享福”的鬼话,出去找了份活计。起初李征不同意,但最终,可能烧不起炭、若烧不起炭将不得不度过一个难捱冬日的事实让他闭了嘴。
不用出去丢脸,日子便不那么难过,不说多舒适,倒也算得上惬意,比起宫里的日子……李征甩甩头,跟皇宫的日子比起来自是天上地下,但往事如云烟,好汉不回头。况且有心爱的人相依相守,这种充实、这份自在是过去那名太子不敢奢望的。这么想着他定下心来,拿起火钳拨拨炉里的炭火,托颜凰的福这个冬日不必挨冻,这是好事,他心存感激,早早将炕里的火也生起来,待颜凰回来,便有暖和的被褥等着他,他一定很高兴。想到这里,李征嘴角翘起,他虽曾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但从不是颐指气使、不懂得体贴另一半之人。
屋外刮起了风,呼呼如鬼嚎,一丝寒气从门缝钻进来,让他不由自主往火盆靠了靠,烟钻入鼻中,呛得他眼泪都咳出来,又不由感叹,这炭到底差了些。这些年既办学塾又办收留处,宫里用度省了又省,但用的碳到底比这个好得多……
为甩开不着边际的想法,他起身走去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眼下的日子,要说有什么不满,就是颜凰每日回来得太晚,早出晚归,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与他刚出来时憧憬的生活似乎有些出入,而且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总觉近来颜凰对他的态度愈发冷淡。他自省了一番,不知哪里做得不够好。
再次候到深夜,门外才响起脚步声,打盹的李征蓦地惊醒,跳起,颜凰已经推门进屋,他赶忙上去替他将挡风的蓑衣解下,捂着他冰冻的手不停呵气揉搓,而后引着他坐到火盆边,三两步奔到土灶上想将汤热了给他盛一碗。
颜凰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眼眶发红,不是感动却是被气的。
这锅汤还是他早上走之前煨好的,自从他找了活计,每日便是如此。李征天潢贵胄没干过这些,先头秉着“君子远庖厨”①不肯上灶,自己怜他整日在外奔波,家里的活都抢着做了,也不用他操心,哪知后来发现他所谓的奔波找活计都是躲懒去了,颜凰便泄气得很。再之后,自己出去找活计,李征不好意思再“君子远庖厨”,可第一次上灶就差点将他们可怜的容身之所给烧了,颜凰不敢再让他靠近灶房,真要烧了,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既不能上灶,他一出去又是一整日,那李征的口粮怎么办?李征想了个好主意:每日出门前,颜凰给他将饭食煮好,用陶罐装了捂在褥子里,冬日冷得快怎么办?看运气了,冷得慢吃口热的,冷得快就吃冷的,实在受不了冷,中间那顿就省了,饿着肚子等颜凰晚上回来重新热了,两人再一起吃。
这事若说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然而他们就是做着这样荒唐的事,过着这样荒唐的日子。看他捣弄半天,颜凰认命地走过去:“我来吧。”李征退到一边,等他三下五除二热好,盛一碗递过来,他高高兴兴地端着回到火盆边,呼噜喝起来。喝了一半才想起要等等颜凰:“快来,这边暖和。”
一碗热汤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他瞧眼坐在手侧默不吭声的人,他看起来愈发瘦小干瘪,比起在宫里白嫩娇俏的样子判若两人。过去红润如朱樱的嘴唇,此刻饮了暖汤依旧呈现一种浑浊的紫色;捧着陶碗的手也不再白皙晶莹如玉,指上生了疮、红肿如棒槌,看起来很是脏污。这是过去的李征所不能忍受的,东宫里总是一尘不染,不见脏污。
“要不,咱们去将那件皮氅赎回来吧?你日日晚归,草蓑如何御寒?”他们原有一件价值不菲的皮氅,父皇给他的,从宫里带了出来,然而被颜凰在入冬之前卖了,说万一他也找不到活计,那点钱好歹顶一阵子。
颜凰眼皮也不抬:“一件皮氅顶什么用?再说咱们哪有那个钱?”
“这么着也不是办法,要不,你去跟铺子说一说,冬日天冷,少做些活计也是好的。”
“您说得轻巧,少做些活计,哪儿来钱过冬?人家铺子自有铺子的规矩,我算个什么,能叫人家为我改规矩?”
“怎么叫你算什么,你可是……”话到嘴边,李征硬生生给咽回去。
颜凰起身将碗筷收走:“您还是太子么?若不是就不要再提这些,若是,您就去学塾去皇家铺子走动走动,去让人家给您一口饭吃。要么回宫去求陛下求皇后娘娘,跟他们说,您知道错了,也好请他们高抬贵手,放咱们,不,放您一条生路。”
“咱们不是说过,不提这一茬?再说此事怪不得我父母,他们若要使绊子,轮不到咱们坐在这儿编排他们。”
“是是,你们都没错,你们都高尚,错的是我行了吧?我小人,我没骨气、胆大包天,敢背后编排那两位。”颜凰话语中满是不耐,李征亦有些不快。
晚上上了炕,躲进被窝里,两人心情才好些,然而李征伸手去勾人,又被对方躲开。他央道:“好阿颜,你让我碰碰,你早出晚归,咱们一日都见不了几面。”他在家无所事事,想他想得紧,却又够不着,煎熬得很,好容易等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