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东方永安的目的是女子学塾,但从提出来、敲定方案至开始推行就用了近两年时间,因为这两年他们着实顾不上学塾的事。先一步推行的是更法,其中关于设置婚证署,限制纳妾蓄奴、搬迁青楼一系列事就差点搞得人仰马翻。看起来三两句话就能概括的事,办起来却极为繁琐。
第一个日夜没完没了忙碌,忙得焦头烂额的就要数端木宣文,因一连串变更都要以精准的户籍为基础。原先户部管户籍这一块的官员就懈怠,去世的户籍未消档,新生的都长大了还未入档,此等事宜比比皆是。更兼数年内乱,说户籍室被葬在厚厚的落灰下都不夸张,端木宣文初接手户籍室,先头的时间全用来整理扫洒。好在那时还未开始更法,后来端木宣文时常感叹,多谢皇后娘娘大恩,饶了他狗命,若不给他喘口气的时间,他能被活活累死,可见皇后娘娘还是心慈的。
待端木宣文带着户部小吏马不停蹄将户籍整理妥当——这还是在纪如给他行了不少方便,派给他不少人手,以及待整仅仅是试点:长阳、直隶、春兴城、春明城、太和几地的情况下——已是大半年后。之后替每家每户补办婚证署签发具有律法效力的婚书以及向民众讲解纳妾蓄奴规则又费了大半年时间。
其中起了两次波澜,一次是妻休夫的提出,男人们自是不干,整日骂骂咧咧,差点闹起来,没闹起来全因权贵与富人们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没有什么反应。对此,东方永安等人的说法是,此事虽关系男子脸面,可权贵阶层影响实在有限,毕竟人往上走,女人们挤破脑袋想挤进权贵阶层,哪个得了失心疯的会休了自己的权贵夫君?所以上层人士根本毫无忧虑,叫嚷的只是寻常人家。不过这之后推出的纳妾蓄奴法,就叫权贵人士极为不满。纳妾蓄奴法规定:王族一妻三侧妃五侍妾,三品以上大员非王族者一妻三妾,九品以上四品以下一妻二妾室,九品以下包括不入品以及平民一妻一妾。蓄奴同此,逐级减少。以东方永安的意思原是要明文规定、一刀切死,但李明珏不赞同,他认为初步实施,不可过于极端,于是格外开恩,给权贵人士留了条后路,即:若要纳超过律法限定的妾室,必须缴纳妾室税,当然不会叫得那么难听,李明珏给它取了个颇具讽刺意味的名字:恩情税。
权贵人事不满的除了限制纳妾,还有那条断子绝孙的休妻法。休妻法其实没有变,仍是七出三不出,但问题是,过去全凭家族惩治,所谓的七出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可那杀千刀的皇后——上头自然对谁出的主意只字不提,但这种给男人上锁、给女人递刀的事除了皇后不作他想——弄出什么婚证署,日后成婚、休妻、休夫、和离、义绝全由婚证署负责。即要休妻,得先向婚证署提交申请,列明出妻理由,那七条犯了哪条、哪几条得白纸黑字,然后婚证署派人去劾查,属实才允许休妻。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原先限制纳妾,贵人们还打着不行就休妻,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小甜心的主意,反正人老珠黄的婆娘休就休了有什么好犹豫、好心疼?可休妻变得麻烦,纳妾又有定额,日后可不得好好考虑要纳进门的人选?不然哪一日遇见真爱小甜心,偏生家里妾室名额已满,还得掏钱,掏钱可就要命了,也不是哪个小甜心都值得掏钱。
所以贵人们使上心眼闹起来,若他们撕破脸皮闹,的确会叫东方永安为难,可他们偏偏顾及脸面,要维持那高岭之花、天潢贵胄的风度,只好暗中挑拨平民闹事。然妻休夫一事上,他们隔岸观火、没人吭声,导致平民男子吃了闷亏,轮到他们,平民男子们幸灾乐祸,只差没拍手叫好,还受他们挑拨?反正平民也有一妾的余地,多数人能娶一妻就心满意足,妾娶多了养得起?奴仆就更别提。限制纳妾蓄奴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不痛不痒,懒得替那些原本就看不惯的权贵富人当出头鸟。这事在一种奇妙的平衡中,在平民与权贵双方不同心思的抓心挠肝中,奇妙地推行了下去。
蓄奴这一块虽然争议不如纳妾,却颇费时间,因为禁止人口买卖,自然也包括禁止买卖奴仆。但原先都是签卖身契、还有家生奴仆怎么办?新法规定,新签奴仆一律换成新契,新契最高年限二十年,并且明文写定主家对奴仆不得虐待、不得危及性命、不得发卖或转手;原先签了卖身契的,依旧有效,但是需到户部蓄奴司报备,由蓄奴司对卖身契进行估价,让奴仆可以用合适的钱赎回卖身契。
仅这几件事推行下来,就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期间婚证署没少上报休妻案多有发生。第一例妻休夫案出现时,东方永安亲自去看了,那女子被夫家当街追打,幸得官署差役救下,看着那女子脸上的伤痕,东方永安很是愧疚。这一幕不能说没有料到,然她仍是推行了,对于那些有自保能力的女子来说,此议案是锦上添花,可对那些弱势的女子来说就是劫难。她救得一个,岂能救得所有?看得出她的疑虑,李无策问:“后悔了吗?”
能后悔吗?这一步已经迈出,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道:“我要做的是将女子从后宅生拉硬拽拽出来,今时不做,百年千年后的未来也一定要做。不论何时做,这个过程都是痛苦的、甚至是剥皮拆骨血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