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病不可思议:“你还要回晋元?”
杜衡则是不明所以:“不能吗?”
“那里很危险!”
她不以为意:“我明白,如今战火阴云笼罩着晋元,说出来子缨你别笑话我,其实我也很害怕。不过,你放心,我并不在前线,我们的帐篷离城墙很远,城守大人还派了一队士兵保护我们,所以……”
“你不明白!”夏无病骤然打断她,语气激烈让杜衡惊了一跳。她仿佛才想起什么:“对了,子缨,你,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不是青州军的大营吗?他们是作为俘虏被带到这里,那些押解的士卒如何说来着?她想起来了,他们笑得轻蔑,旁若无人地谈论着,就好像他们已经是死人:“真不知道还费劲见他们干嘛?”“似乎需要递个话。”“递什么话?”“干不着你事,别瞎打听。”“递话留一个活口不就行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的手可发痒,等不及要砍下那几颗脑袋。哎,咱们来打赌,军师大人会留谁回去传话?”杜衡面色陡然肃穆:“子缨你在为青州效力?那你可知要见我们的军师大人是何人?他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我就是军师”十分简单的一句话,夏无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杜衡上下打量他,秀眉渐渐拧成一团,他的穿着与过往在长阳的穿着并无甚区别,依旧是沉稳内敛、毫不张扬的青色袍子,以双面绣法绣出隐隐的卷草纹,腰间束着古朴的玉带,玉片色泽浑厚,并不似新玉那般鲜亮夺目,贵气外露。寻常人看了会觉得虽有些公子哥的气派,恐怕只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公子,然杜衡在宫里待过,跟着伏瑟见过不少好东西,嫁去夏家,夏无病也从不舍委屈了她,所以说白了,她是识货的。她知晓那朴拙的袍子有着最精细的针脚,内衬也是上好的绸缎,那看起来有点寒碜的玉片不但玉质上好,还必得有些年头,只怕是难得的、被人养出灵气的古物,若否夏无病不会带在身上,他是那种喜好不多,但对自己喜好的东西十分讲究之人,宁缺毋滥,不合心意宁可不带。这里是军营,耳濡目染杜衡知晓军营里不养闲人,何况目下是战时,夏无病以何种身份出现在军营,又得此厚待?再迟钝,答案也呼之欲出。
“你就是,青州军的军师?”
沉默,良久夏无病出声:“听着,阿衡,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杜衡看起来并不生气,“大辰,已经不是原来的大辰了,这一路我看过很多。安姐不是也出兵了吗?淳和王,他是先帝的兄弟,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我虽然不聪明,可这点岂会不懂?就是晋元城里,大家也不都是向着长阳的。那些流言我也听到过,不少人私下里偷偷说坐在宣政殿里的不是……”她骤然打住,“天子之事非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说道,谁是谁非我也说不清楚,可是子缨。”她热切地看着他,“我不帮谁,也不在意哪一方胜出,我是一名大夫,大夫只在乎她的病人。如果你真是青州军的军师,我恳请您,放我们回去,此次出来的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他们不能给你城中守军的机密,杀了他们也无法震慑城中守军。对了,您不是有话要传递?我们替您传。”
对于她的敬语,夏无病蹙起眉头:“没有你,城中还有别的大夫,为什么非要待在晋元?覆巢之下无完卵。”
“大夫怎能丢下病人自己逃命?他们需要我!”
“他们需要你,那你知不知晓我也需要你,需要你好好活着!”
“我知道你在担忧我,我明白的,子缨,真的,我明白,也很高兴。我向你保证一定照顾好自己,城中人而今对大夫都有一份敬意,他们不会伤害我。就算城破了,我们也是安全的,你们也不会伤害我,伤害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对不对?淳和王是大辰的王爷,城中也都是大辰的子民,对你们来说,那些人不是敌人。”
“你不明白!”他握住她的肩,握得那样紧,欲言又止,似乎极为难,“你不是问要传递什么话?我现在就告诉你,淳和王的意思,是要晋元立即开门投诚,若继续顽抗,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
“你,说什么?屠,屠城?”
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夏无病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吓到你了,我知道这很可怕,所以不要回去,不要飞蛾扑火。晋元多半是不会乖乖开门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那已经是一座危城了。想想那些爱你的人,想想你的安姐,你的恩师,你还要不要再见到他们?不要将自己与晋元捆绑,它不是你的责任,城中那些病人,你尽力了。走吧,回长阳,或者去利州,我让人送你,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去找你。”怀里的人不吭声,夏无病以为她同意了,放开她,对方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禁轻唤,“阿衡。”
“子缨,你在说什么啊?这是我认识的你会说出来的话吗?屠城。”她哼笑,“你赞同了?你竟然赞同了?子缨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帮助青州军?为何选择了淳和王?”夏无病倏然愣住,为何选择淳和王?他似乎没有深入想过,因为他是昭成帝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