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让他失望吗?可他又说不清,怎样的选择会让他失望。吱呀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魏陶闪进来,他问:“来了?”
“已经进去了。”
苻宏烈侧头,墙壁挡住他的视线,虽然仅是一墙之隔,但隔壁的动静他既窥不见,也听不见,也不知枯坐于此有何意义,然他就是不想离开:“给朕斟杯酒。”魏陶拎起玉壶,淡色透明的琼浆倾下,叫玉杯衬着很是诱人。他端起杯子送到唇边,馥郁的香味窜入鼻中,好戏在前,自不能饮醉,佐的不过是香甜果酒,此刻尝来却过于寡淡。
魏陶静静立在一边,垂着眼皮,似一毫未察觉他的浮躁。
白色镶嵌金条、装饰着浮雕的大门被推开,东方永安将拐杖交给侍从,独身走进去,她想以完好的样子见他。门在身后掩上,她的目光粗略扫过,便定格在中央那张纯白长案与它旁边端坐着的人身上。他穿一件乳白色锦袍,袍摆与前襟以秋香色绸缎包边,袖口、衣领以金线绣出常服常用的纹路,透出一股不扎眼的尊贵,就像他这个人沉静内敛,却自叫人难以忽视。见她进来,李明珏嘴角弯出一个不大的弧度,映照得他冠上的黄玉都温暖了几分,东方永安的笑容也不由舒朗起来,他的笑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她在他对面坐下,李明珏自然而然伸手过来握住她的:“你瘦了,没有好好吃饭?”亲昵自然得好似他们之前没有过不快,好似这里不是敌营。
“你不也是?安和在干什么,都没有好好照顾你?”
“你这么说,安和要委屈了。”
东方永安默然片刻:“怎么就过来了?我不在你身边就犯傻么?你这样还怎么跟我斗?”
李明珏不以为意一笑:“想来就来了。”他垂下眼帘,再抬起,眸光中毫无犹疑,“你的性命是我的底线。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已经是我的不是,若连你的性命也罔顾,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仍不在你身边,我何有脸为你夫君?不论结果如何,我总与你在一起。”
“不会后悔吗?”
“我像是在做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吗?”
“回不去了,不会怕吗?”
李明珏执起她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别想太多,我都安排好了。这一次,让我做一回阿玉,仅仅是你的阿玉。”
东方永安眼眶一热,任由李明珏替她抹去眼角的水珠:“这一回,我也仅仅是你的永安。”她倾身上前,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侍从端着银盘进来,放下两只暗红的犀角杯无声无息退到角落里。两只杯子一模一样,杯中皆是晶莹液体,肉眼根本分辨不出哪杯有毒、哪杯无毒。两人皆视而不见,于最寻常的日子闲聊再寻常不过的话题般,述说分别后彼此的际遇,说到安和被硬拉给魏若仪落荒而逃、说到万江痛打南阳军,两人旁若无人地笑起来。直到身后的侍从提醒,他们的目光才从彼此脸庞移开,落到暗红的杯子上。
“这杯子真丑。”东方永安嫌弃。
“看来南阳皇帝品味不怎么样。”
“谁说不是呢。”两人相视而笑,东方永安微微皱眉,“不知道喝起来会不会苦?”李明珏在袖中摸了摸,摸出两颗蜜饯:“我偷藏的。”东方永安摩挲过杯沿缓缓端起:“其实我有点怕,不过,有你在,好像也没那么怕了。如果……”李明珏道:“没有如果,说好了我们生死同路。”他亦举起杯子。
“好,生死同路。”东方永安将杯子送到唇边,忽而停住,“等一下,我的玉扳指掉你那边去了,阿玉帮我捡一下。”见李明珏犹疑,安抚,“梁悬河、郭飞他们送的,很重要。”李明珏弯身去捡,她背对监视的侍从,在视线死角里,轻弹指甲,粉末落入暗红的杯子,眨眼溶于杯中的酒液,待李明珏捡回扳指,将自己的犀角杯推送过去,“我仍有些不安,不如你喝我的,我喝你的吧。”
“你说怎样便怎样。”他打定了注意,她若死,自己不独活,哪一杯又有什么要紧。
两人仰头饮下,侍从收走杯子,李明珏便觉心口发闷,看来是自己选中了有毒的那杯,他心中反而一松。药效很快,手已经开始颤抖,他赶忙抓住东方永安的手:“我反悔了,不要生死同路,我要你好好活下去。若愿意,辅助李明武,若不愿,就带着你的安字军平定祸乱,我将大辰,交,交托在你手中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也变得涣散,拼尽全力才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我死,他就不会杀你了,你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我相信你能做到,北归……”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话语断断续续:“我,很想,多,多看你,一会儿……还想,弥补,我们错过的,那些时光……我知道,你会,难过,别,难过太久。”
眼前更加模糊,他已经看不清,只是感觉东方永安反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凉。她将什么套在他的手指上,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是了,她说的是:“渡江后,拿着玉扳指叫夜鹰带你去找秦风,那两样东西能助你定鼎天下,为我、为宁德亡者、为所有这场祸乱里死去的人报仇,踏平南阳!顾好安字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