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瞧着有两万余兵,还有不知几数的民夫。”数日后斥候再次回禀,乌浅军扎营布阵,内护着民夫当真开始挖土堵江,“日夜举火,吆喝声不断,依属下之见,不出半个月……”此举大出鲁牟意料,原以为乌浅军只是摆摆架势以诱己军,不想是当真想玩水攻,蜂巢城为两水所夹,地势又稍低,大水当真淹下来,此处必成汪洋一片。虽说蜂巢城异常坚固,不惧它三两月水泡,己军两部也已移上高地,但任由其淹下来……鲁牟总觉心下突突跳不得安宁。眼珠骨碌一转,拍案道:“叫侯敖过来。”侯敖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猛将,让他带上五千精兵去给乌浅添些乐子岂不美哉?以他所料,乌浅军不但要协力挖土,还要分兵护卫那些一无战力的民夫,此番先遣五千精兵,一来摸个底,二来五千皆是马上好汉,出其不意骚扰对方绰绰有余。
侯敖雄赳赳而来又雄赳赳而去,亲自点选五千骑兵风一般卷出大营,冲下坡地,带起滚滚烟尘,五千人跑出了两万人的气势。
离乌浅营十里处,侯敖便传令缓下脚步,一面派斥候向前探路,避开对方耳目,一面带头将马蹄子裹上。如此昼伏夜出、悄然行军,两日后到达乌浅营地边缘。伏在一人高的杂草丛中,侯敖就着营地火光,想要看清营地排布。营地里火光微弱,又因不敢靠得太近,几番查看下来,只略略摸清几处营地位置与外围布兵。与斥候所禀及他所料相差不远:乌浅军至少有一半兵力投入到堵江工事中,营地里很是安静,只有十人一队的夜巡兵时而穿插其间。侯敖心中很快定下偷袭之策,就让他们这些从天而降的神兵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惊喜,最后再举火将这些连绵帐篷烧了应当不难。他传令下去,五千精兵很快既迅速又悄无声息地动起来,他所带来的人个个是能手,即便敌人有所准备尚且不惧,何况偷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赢面很大,六*四开,他信心十足,唯一所虑者营地周围一圈黑乎乎很是怪异的“篱笆”。那些“篱笆”将整个营地分为三大块,呈“品”字形摆列,两口在外,一口在内,侯敖自然不会当真以为那只是篱笆,没人会在军营外费时费力修建这没用的玩意,再贴心地给它们罩上黑油毡。但他也着实弄不清毡下到底是何物,因为“篱笆”边每隔五步挺立一名石雕似的士兵。
号兵抬起牛角准备吹响进攻号角,侯敖收敛思绪翻身上马,身边的人齐刷刷抽出明晃晃的马刀,就待号角一响,飞入营地,痛快大杀。哪知变生肘腋,对方营地先有了动静,一阵急促的呜呜呜后,一时无法计数的士兵地鼠般从黑暗中冒出,五七相聚在“篱笆旁,大臂一挥,将黑油毡掀落,露出毡下物事。原来那是一架架已经上好弦、调好角度的大型床弩,与侯敖所知不同,每架上皆有他粗略估算,应是十枚长大箭矢。床弩排成半圆大阵,直指此处草丛的箭簇在月光下发出森冷银光,好似一条巨大的白练横亘在他们与营地之间。
号兵的牛角已经放到嘴边。他看见火光下乌浅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笑,他看见自己了吗?又好似没看见。侯敖心中一惊,手本能抬起想要中断此次进攻,然而晚了,号角声已经响起,他第一次觉得太过响亮,震耳欲聋,震得人心惶惶。
五千骑兵如离弦的箭冲出,他的坐骑像它的同伴一样振奋激昂,载着他一同冲向前方,迎向跃动的火把,迎向漫天扑来的箭雨。不知为何,他看到了自己先前从不关心的东西,地上颤巍巍的草茎,那般脆弱,马蹄踏过就再也直不起来,落入泥土,最终成为烂泥的一部分。
“报!”尖锐的长啸惊醒鲁牟,他急跳而起,飞快披上衣袍,绕过隔间的屏风,斥候正气喘吁吁连奔带跑进来。听着斥候的汇报,鲁牟脸色越来越沉,至最后一句“只余两百人逃回”,更是直接将案上的笔架砚台茶盅尽数扫落在地。随即他坐回宽大的将军椅,一手扶膝,一手支颐,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那比起脑袋上稀疏的头发要茂密许多的胡须,一言不发。他既不说话,斥候也不敢出声。半晌鲁牟开口:“看来老子是小瞧乌浅了。对方既有准备,侯敖没占到便宜不奇怪,你且下去。”斥候退去后,他命帐前侍卫叫来传令使,一者去南帐调来一万骑兵,一者去蜂巢城调来三千弓*弩手,打算自己亲自带两万余兵马再去会乌浅一会。
南帐骑兵来时,耿不更跟随而来,一见面二话不说将一身戎装的他拽回大帐。
“我不赞同此时冒险。”耿不更劈头就道,“你忘了西面蜂水边还有五万敌军虎视眈眈?”
鲁牟冷笑:“安字军到底不是以前的安字军了,分兵两路绰绰有余得很。但老子也不怕它,两万对两万老子就不信还能输!老子快去快回,端了乌浅回头再与你两面夹攻西边的安字军,够他们吃一壶。”
“老兄如此自信,老弟佩服。那就请老兄看在老弟无此信心的份上,谨慎行事。”就实说鲁牟也并无十足把握,不过说气话而已。对方给了他这么高一台阶,他自然顺势而下。
于是摸摸鼻子:“老弟的意思?”
耿不更将那斥候召来,再次细细询问一番。听到斥候言及对方以十箭俱发之罕见大型床弩布阵,五千精兵